王尘在一旁冷眼相看。
他因为任务而不得不插手进苏的幼稚行为中，眼下似乎又将被迫卷入猎风一族的叛乱。
为了保护苏，他还间接害死了达戈，这个可悲可叹的年轻人。
如果不是他护卫了苏，也许达戈已经完成他的任务了。
但是苏这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应当为这一切买单吗？他也不好说。
毕竟从苏被达戈说得破大防来看，这个孩子并非那么麻木不仁，完全拥抱了那套吃人的体制。
王尘与苏并排坐下，轻声道：“所以你打算就这样颓靡下去吗？”
苏几近呻吟地说道：“王尘大哥，你不必劝我，我这样无药可救的罪人，也许早点从这个世界消失比较好。”
王尘沉默着，看样子达戈在苏的眼前自尽，给这个孩子造成了太大的心理阴影。
也许他应该先对苏进行心理疏导，再说其他的。
但是王尘已经被这个任务搅得有些烦躁了，此刻他已经不在乎关于“见证苏的成长”的转职任务了。
说到底这样的任务，已经不是靠努力就能完成的。
现在他只想说说心里话。
于是王尘淡淡开口道：“你准备怎么样都可以，毕竟我又不真是你的监护人。”
“但是我想提醒你，你一死了之，甚至你的家族都被斩草除根，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双手抱头的苏闻言一颤，看向王尘，“为什么？只要我们这样的上等名级被铲除掉，达戈那样的悲剧就不会再发生了不是吗？”
十二岁小孩的想法就是单纯。王尘在心中感慨道。
他叹了口气，说道：“你真觉得你们家族能一家独大地奴役整个猎风部落吗？”
“说到底是你的祖先分配了权益，组建了一个以你的家族为首的利益集团。”
“他们被赋予剥削下等名级的权力，于是一层套一层，反正都还有下面的人可以欺压，所以他们也就无视自己同样被压迫的处境了。”
王尘严肃地看向苏，“就算在你的家族倾覆之后，也还会有新的首领被推选出来，继续从前的压迫。”
“这不是靠刺杀某个人可以解决的问题，达戈勇气可嘉，但是还是太幼稚。”
“想要彻底地解决问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王尘望向虚空，思绪飘回了那个遥远的故乡。
苏已经从喃喃自语的状态中脱离出来，问道：“那应该怎么办？”
王尘低声笑道：“我也不知道啊，谁又知道呢。”
在他的故乡，那个曾最接近天下大同的理想社会，最终不也崩塌了吗？并且更多的还是毁于己身的腐朽。
“不过就你们部落现在的情况看来，当务之急是稳固政权，而后组建新的利益集团，缓图改革，循序渐进地废除掉名级制，利用考试或者别的手段，选拔人才，保证阶层的流动性。”
“所以其实我建议你，不要把这次叛乱中的所有人处以极刑，把其中的一部分人以雷霆手段处置之后，其他的人要高举轻放。”
王尘看了看懵逼的苏，无奈地解释道：“高举轻放的意思是，从叛乱者中，挑选出那些犯罪情节没有那么严重的，施以流放、无期关押一类的刑法。”
“再在数年后，通过什么别的借口，把他们的罪名免除，再给予一些不大不小的官职。”
“这样一来，你的臣子们也会懂你的意思，明白你要缓步改革，届时你再从中挑选出有支持你的倾向的人重用。”
王尘补充道：“当然，那些叛乱过的人，无论如何你不能重用，这是原则问题。”
苏听得阵阵出神，“王尘大哥，你懂得好多。”
“得了吧，我也只是信口开河。”王尘笑道，“毕竟我还不了解你们部落的具体情况，你领会个意思就行，不要全套照搬。”
接着他有些无语地说道：“我也搞不懂，你一个在未来会成为部落首领的人，怎么没有老师教你这些东西。”
“要多读书，尤其是历史，那些旧事中藏着新的启示。或者说，世上本来就没有新鲜事，你都可以找到旧例，改旧用新。”
“其实是有的。”苏说道，“我们是不写史书的，历史由言语相传，这样的人在部落中被叫做记。他们通常很聪明博学，能充当首领的幕僚，或者一字名的老师。我的叔叔也给我请过一个记。”
“那很好啊，不过你这个老师感觉不是很称职，以至于你隔两天就跑出去上网。”王尘吐槽道。
“其实记被请来两星期后，就被我气走了……”苏不好意思道。
王尘眉毛一挑，得，这还说个嘚，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走吧，你要么现在一头撞死在这，要么一会你叔叔就会过来把你拎下山去。”
王尘说完也不管苏打算怎么办，只身往崖边走去。
而苏在原地呆坐，只是不再喃喃自语逃避，而是把目光投向天空，怔怔出神。
……
路过丘岩时，他听见一声气若游丝的嘹叫。
王尘走近一看，是那只噬龙金刚鹫的幼崽。他顿时大惊失色，这玩意还没死呢？
苏解释道，当时他打算依靠它来威胁大风，所以将随身携带的救命丸给它喂了下去，吊着它的命，这也是当时王尘能听到清脆嘹叫声的原因。
不过这幼鹫的胸口被寒曜箭头击穿了，应该是活不下去的，只是被吊着命而已。
王尘沉入思忖之间。他得到生命之戒后，便偶尔研究驯兽的事情。
他知道，如果驯服了一头凶兽，那么驯兽者将和凶兽生命共通。
当然不是说凶兽死去，驯兽者便会死去，如果遇到那种情况，二者之间的血契会自动断开。
而是说驯兽者的生命力可以滋养凶兽，反之亦然。
这就相当于一个人有两条命，这也正是有实力的职业者愿意养上一头凶兽作为战宠的原因。
那王尘要是和这头幼鹫缔结血契，应该有可能用自己的生命力救活它，毕竟自己生机旺盛。
而这幼鹫也许以后可以成长为遮天蔽日的大风，自己这波投资也不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