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峨眉县,满县父老得知峨眉掌门归来,争先恐后来迎。
许多年少的闺女乃至媳妇,都忙不迭换了过年穿的新衣,用红纸染唇擦脸,要看峨眉玉侠如今长大后是何模样。
灭劫的嫂子如今也搬来此县落户,得知妹子归来,连忙换了一身白衣,让方文、方武也都换了孝服,母子三人,捧着“金瓜锤”方太平的灵牌,一路迎接了来。
县民们见状,纷纷都让开了路。
灭劫远远一眼看见,跳下马快步上前,当街跪倒在灵牌前。
高声道:“兄长,妹子这番离山,北行一万数千里,蒙你在天之灵庇佑,果然寻到那恶贼谢谦,妹子和徒儿孤鸿,斩其于冰火岛上,算是报了你的血海深仇。”
当下叶孤鸿随着刘基回家,二人一路闲谈,得知如今居所,乃是唐珙出面置办。
说话间递给富氏,富氏这才红了脸接了,冲着叶孤鸿一福身,口称谢谢叔叔。
叶孤鸿接过刘琏,只觉入手颇沉,微微一掂,又定睛细看片刻,笑道:“刘兄,嫂嫂,令郎骨架粗壮,眼神灵秀十足,倒是天生的良材美玉,将来不论学文学武,都必有所成就。”
如此等了一年,见二人久久不归,刘基便决定先行做起事来。
方夫人闻言,热泪流淌,仰天叫道:“太平,你可听见了么?你的大仇,咱妹子已替你报了,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啊。”
当下单手抱了孩子,左手在怀里摸出几瓶丹药道:“来得匆忙,不曾置办像样礼物,这是本派九花玉露丸,嫂嫂隔几日服一颗,数月便能养好元气。”
叶孤鸿沉思片刻,摇头道:“如今既没打响名气,又是在这本乡本土,募捐多少有逼迫嫌疑,至于遇春那条计,非为不可,只是我闻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峨眉将来起兵,还指望绿林群雄纷纷响应、共襄盛举,如今直接攻山灭寨,却是有些霸道了。”
然而峨眉派本来也不是什么阔佬,这千人队伍,虽然不发他粮饷,但是打造兵刃、置办衣服,以及操练日的伙食,迅速耗光了峨眉派不多的余财,及至如今,已是油尽灯枯。
叶孤鸿微笑道:“那却未必,天上会不会掉银子我不知道,地里却是能够长金子的。”
富氏去后,刘基望向叶孤鸿,叹息道:“贤弟杀敌的宝剑赠了给琏儿,这份礼物实在太厚。”
叶孤鸿笑道:“刘兄有所不知,武功练到愚弟份上,外物帮助已然不大。再说‘倚天不出、谁与争锋’?回头找高手匠人,重心铸好此剑,正合我用。”
二人说话间,携手出了刘府,即日进得峨眉,及至第二日中午,邀了灭劫,连朱重八等一干人,大伙儿都在厅中坐定,刘基率先站起身来,细细解说这两年所做之事。
他心中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则消息,便是后世八九十年代时,自贵州发现了大量金矿,主要集中于古代夜郎国所在的地区。
灭劫翻个白眼,没好气道:“孤鸿,不要逗你师弟们,你说的金子究竟在哪里?”
若是灭劫师徒再不归来,刘基便要抉择,到底是要听常遇春建议,领兵去打各路土匪的山寨,抢夺财物、粮食,还是按徐达说的,向县中大户募捐。
叶孤鸿摆手道:“且不急、且不急,先生宝眷,如今可是安置在这县中?小弟当前往拜见嫂嫂,然后你我再上山议事不迟。”
叶孤鸿道:“刘兄不必担忧,本派这灵丹,颇有几分效验,这几瓶服完,管保嫂子身体犹胜当初,你们加一加紧,再给我徒儿生几个弟弟。”
那人正是刘基,亦抱拳笑道:“贤弟,伱这峨眉玉侠四字,如今播传于天下,吾在蜀山亦有听闻,中原之地,只怕更是沸腾!贤弟有了这番名声,要成大事怕是更加容易,走走,刘某随你上山细谈。”
刘基大喜道:“若果然如此,正是天佑峨眉!只是彝人所部,皆是百战之师,却非我们这支隔三岔五操练一回的兵马能敌过的。”
叶孤鸿冲那孩子挤挤眼睛,刘琏咯咯一声,大笑起来,伸手向叶孤鸿探来。
这种事情,灭劫一向没有主意,于是理所当然看向叶孤鸿。
叶孤鸿点一点头,笑道:“不过便是无这兵书,刘兄的兵也练得不差啊。”
富氏惊奇道:“怪哉,可见叶家叔叔和咱们家有缘,琏儿平素不见同人亲近,今日竟是要叔叔抱他。”
灭劫见叶孤鸿这番做派,心中喜道:我从不曾教过他礼贤下士,他竟似生而知之,这岂不正是明主之资?
当下接口道:“不错,孤鸿,刘先生乃世间奇才,他的家务事,你要多多上心,勿使他有后顾之忧,若有什么不足的,只顾告诉为师,为师让人去办。”
刘基惊道:“倚天剑竟然折了么?”
朱重八点头道:“师兄说的极是,小弟也是这般考虑,若是把那些山寨逼去了鞑子一头,反而不美。”
富氏当下抱了刘琏,正要入内,叶孤鸿忽然道:“嫂子且慢。”
说着解下腰间蛇皮腰带,连内中蛇骨剑一并递出,笑道:“我此前去鞑子皇宫,夺回了师门至宝软猬甲,赐予了长徒张去病,做师父的一碗水要端平,这一口剑,乃是前朝剑魔所遗,被异蛇吞下,蛇骨神剑,融为一体,也算天地间一桩异物,且赠予我这次徒做個见面礼儿。呵呵,嫂子,小孩子眼睛最是干净,因此容易招邪惹祟,嫂子只将此剑挂在我徒儿卧房墙壁上,管保百邪不侵。”
及入家门,刘基唤来妻子富氏同叶孤鸿相见,叶孤鸿拜倒在地,口称小弟孤鸿,见过嫂嫂。
走近一看,青砖宅邸,池塘花园,虽不甚大,却是极为雅致,刘基也说住的满意。
刘基望着叶孤鸿笑道:“到底是医武不分家,你嫂子自诞下琏儿后,内里一直虚弱。我今年三十九岁,琏儿他娘也过了三十,这个年龄才得一子,也算是老蚌怀珠了,只是苦了你嫂子。”
满县乡党听见,都笑道:“掌门师太放心,刘先生乃是峨眉的贵宾,他在县里安家落户,满县的人哪个不敬?”
刘基知她小家碧玉,容易害羞,挥手道:“你抱孩子去吧,我和我贤弟说话。”
富氏听他说起此剑来历,又是剑魔又是异蛇,心里不由怕怕的,有些不大敢接。
叶孤鸿大笑道:“佛门若无这般本事,佛像身子如何都是金灿灿的?”
正叹息摇头,忽望见人群中一人微笑屹立,顿时哈的一笑,快步走去,一揖到地,大笑道:“刘兄,真乃信人也!”
原来他当初在汉阳,辞别了灭劫、叶孤鸿,便回家搬了老小,数千里迢迢来到峨眉,拿出灭劫书信,安顿在峨眉县中,只等师徒二人归来。
刘基正色道:“说到练兵之事,一言难尽,我们不妨这就上山——毕竟令师还是掌门,此事当让她老人家也知晓,才合礼数。”
叶孤鸿起身来,只见她怀中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孩儿,虎头虎脑,两只眼滴溜溜看叶孤鸿,却是刘基至峨眉后,所生长子刘琏。
刘基听了哈哈大笑,富氏却是脸儿愈红。
常遇春焦躁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天上须不会掉银子,地里也不能长金子。”
及听到最后,眼前顿时一亮,连忙一把接过,欢喜道:“不瞒叔叔说,琏儿这孩子万事都好,就是夜间每每受惊,啼哭不止,妾身这两日还想着要上山去贵派求些香灰呢,如今有了叔叔的宝剑,定然无忧。”
不然他和谢谦父子情深,此情此景,岂不尴尬?
叶孤鸿笑道:“峨眉大兴在即,好弟子谁还嫌多?”
刘基顿时大笑,见老婆还不好意思去接,自家伸手拿过,笑道:“孤鸿不仅是我贤弟,亦是我的知己,将来大举,我要做他谋主,他再做了琏儿师父,那真正同一家人无二,不拘给你什么好东西,但收着无妨。”
方文、方武想起亡父,都不由仰起脸来大哭,方夫人喝道:“傻愣着什么,还不快谢过你们姑姑替你父亲报仇!”
常遇春讶然道:“咱们师父可是尼姑!若是道姑,说不定有点石成金的本事,我却没听过佛门也会这般本事。”
二人慌慌张张便来拜灭劫,灭劫一笑,双掌虚托,两道柔和掌风递出,方文、方武“哎唷”一声,身不由主站起,擦了擦眼泪,茫然教道:“亲娘耶,了不得也,咱姑姑修成神仙了。”
一句话说的常遇春哑口无言,随即咧口大笑道:“师父,你有这般神奇法术,那我们峨眉再也不缺钱花了。”
叶孤鸿果断道:“好,那么这便上山,不过刘兄,小弟奉劝一句,那老人家三字,出了此门,你便牢牢放在肚子里,千万莫说给我师父听见。”
然而说来也怪,富氏自得叶孤鸿此剑,拿去挂在壁上,果然刘琏再无夜惊之事,且连蚊子苍蝇,蟑螂老鼠,闻见那蛇皮味道,也都远远避开。
他早料到回山会有这幕情形,因此派遣张去病去桃花岛,也有让他避开此事的意思。
叶孤鸿讶然失笑,心想凭我师父念经的本事,本派香灰只怕不比蚊香灰好用到哪里。
刘基心中一喜,连忙道:“若是如此,这孩子可有做贤弟弟子之缘?”
叶孤鸿便沾着茶水,画出个建议地图,指着后世贵阳位置道:“此地乃是顺元城,坐镇此地的乃是彝人建立的罗施鬼国,在其西南二百余里处,有大大小小不少金矿,那地方便是以前的夜郎国,现在也是鬼国疆域,只要能将之拿下,至少短时间内,军费便不再是燃眉之急。”
于是带着朱重八等,借着彝苗之乱、需要建立民团自保为名,开始招兵买马,建了一支千人上下的队伍,其中大都是峨眉县及附近村舍的子弟,从此三日一操,农闲加倍,农忙减半。
富氏连忙道:“叔叔万不可多礼,快快请起,请恕妾身怀抱孩儿,不能相扶。”
叶孤鸿站在灭劫身后,也自感慨。
叶孤鸿遂把屠龙、倚天来历,冰火岛上遭遇,同他细说一遍,刘基听罢喜道:“这般说来,折得不冤!若得武穆兵书,胜似十口倚天剑!”
叶孤鸿却是胸有成竹,摸了摸自家俊脸,得意笑道:“五仙教要我做女婿,还要本派出彩礼,我师父已然允了他们。但是彩礼既出,难道她不要陪些嫁妆?五仙岭乃是苗人圣地,我这女婿也不多要,要个两万苗兵,应该不算过分吧?”
灭劫闻言,蓦然立起,瞪着眼道:“两万苗兵济什么事!没有五万精锐苗兵,休想嫁入我峨眉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