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珺脾气素来暴烈,然而恶人自有恶人磨,面前女子虽然无礼,但想起那凭空变出的大蜈蚣,金明珺哪里还敢多言?
怕怕的看了对方一眼,忽然生出些羡慕敬佩,暗想:这女子武功不咋地,这手放毒物的本事好厉害!你瞧瞧她说的话,“若喜欢了我师弟,此刻你已是死人”,啧啧,多么威风霸气?
俞岱岩叫道:“都是自家人,大家有话说开就好,方才若不是这位姑娘放蝎子咬了那胡人,我等还不知什么下场,她却是我们大家的恩人。”
那女子听了,微微得意,瞟了一眼俞岱岩,冷笑道:“一般是大派,终究还是武当派识好歹,峨眉派一群女人做主,小气的多!”
季筱蓉气恼道:“喂,你自己似乎也是女人!”
那女子理直气壮道:“是啊,所以老娘也小气的很,你们哪个打我师弟主意,毒死你们。”
扈大牛苦笑道:“师姐,不要这般说话,峨眉派上至掌门人,下至弟子,这些年来,都对我十分关照。”
峨眉众女本来满面义愤,此刻听了此话,忽然想起数年前,扈大牛正是因为师姐来找他,这才忙忙跟着叶孤鸿跑去了武当山,没想到如今终于被他师姐捉住。
一时间众女你看我、我看你,挤眉弄眼,都露出看戏吃瓜的神色来。
那女子闻言,恨恨道:“你还记得我是伱师姐?三年前我好容易打听到你在蜀中,千辛万苦寻去了峨眉县,打听良久,方得知你出门去闯江湖,好容易又得知你在武当,跑去一看,你他娘的又回了峨眉!你活得快活,却不管你师父、我老爹,被人拿捏的生死两难。”
汪南姑眉开眼笑应道:“哎!好徒弟!”从怀中一模,摸出一条红色的大蜈蚣,捏在手里兀自摇头摆外,递到张去病眼前:“吃了吧,吃了便不疼了。”
说着向众人福了福身:“小女子汪南姑,家父乃是‘蝶谷判官’汪鬼手,扈大牛在我爹门下学艺多年,乃是我的师弟,也是父亲替我定下的夫婿。”
他踌躇片刻,听不见扈大牛开口反对,小声叫道:“师娘。”
张去病眼睛睁大,不知所措,想去看扈大牛眼色,却被汪南姑挡得严实。
她言语利落,声音高亢,仿佛吵架般一通说,听在众人耳中,便是:我寻你,然后寻你,又寻你,一直寻你……
张翠山亦点头道:“痴情如此,世所罕见。”
俞岱岩老实汉子,第一个感动起来,低声叹道:“大牛兄弟,这位姑娘对你倒是情深意重。”
说着走到张去病身前,蹲下来看了看他,伸手揉了揉脑袋,叹道:“你这小娃娃心倒是好,还知道拼命救师父,来,唤我一声师娘听听。”
扈大牛吃了一惊,连忙道:“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了?”
“怎么了?”女子冷笑几声,恨道:“明教在峨眉吃个大亏,一帮残兵败将来投神鹰教,野天罡野心大起,想要重振明教,令人来蝴蝶谷,请你师父出山,你师父的脾气你懂的,他虽是明教弟子,却一向听调不听宣,便是昔年老教主要瞧病,也是自己来蝴蝶谷,如何肯卖野天罡的面子?野天罡这个老王八蛋,却令人抓了我去,威胁我爹你师父,替他效力五年!”
说着她瞧了一眼叶孤鸿,继续道:“那老王八蛋自以为是,本事却不过尔尔,被峨眉派一个少年打得险死环生,要不是我爹出手,什么白羽神鹰,早就熬了老鹰汤!我趁他神鹰教大乱,脱逃出来,可恨你师父那榆木脑袋,声称答应了效力五年,便是五年,死活也不肯跟我走,我没奈何,打听了你们一行人去向,一路追来寻你,本以为你在船上,前些天放了几百条蛇上船,满船人上岸,除了那怕蛇的老头子,不见一個峨嵋武当弟子,猜想你们定是走了陆路,这才一路追上来,好悬救下了你。”
那女子大喜,终于露出个笑脸:“你看我说话如何?武当派的大侠,就是要比峨眉一干女人懂道理。”
那蜈蚣没有方才汪南姑吃的大,却也有巴掌长短,扭来扭去,张去病吓得面无人色。
汪南姑皱眉道:“这般小胆儿,学医也罢了,如何继承你师娘我的一身毒术?”
张去病强笑道:“弟子驽钝,勉强学医已是尽力,毒术什么的,不学也罢。”
汪南姑当即变脸,喝道:“不行!你瞧你师父的医术,连自己也医不得,我也中了玄冥寒气,随便治治,活蹦乱跳,谁高谁低你还不懂么?”
俞岱岩眨了眨眼,心说你师弟实打实给人家打了一记玄冥掌,你替他运力疗伤受了波及,如何能同日而语?
掌中微微发力,推了推扈大牛,意思是这娘们儿喂蜈蚣了,你快说话。
扈大牛苦笑,小声道:“师姐,你那赤炎蜈蚣,虽然能制寒毒,但是本身毒性已是极大,而去病内功微薄,寒毒深入五脏,更非以毒攻毒之法可治。”
汪南姑怒道:“我喂的蜈蚣,我自己不知有毒么?我这里还有玉蜂蜜浆,调和熊胆犀角桑叶菊花,自然能化去蜈蚣毒性,只留热力。”
扈大牛摇头道:“不然!你若不信,拿来我吃,我的内功比去病却要好些,伤的亦不如他重,但是寒毒也入了肺腑,我吃了若无效,他便更加没用。”
汪南姑听罢不服,果然把蜈蚣递给了扈大牛,又从怀里多摸出一条:“你是成人,用量翻倍。”
扈大牛望着乱扭挣扎的蜈蚣,眼神一阵飘忽,表情微微抽搐,仿佛想起了什么痛苦不堪的往事……
“你吃啊!”汪南姑叫嚣。
扈大牛回过神来,叹一口气,伸手抓住蜈蚣,酝酿片刻,忽然大叫一声,猛地塞入口中,嘎吱嘎吱,嚼得汁液四溅。
又接过汪南姑递来的葫芦,咕噜咕噜痛饮几口。
接着摆摆手,让俞岱岩停止帮他运功,自行运功片刻,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液,色泽赤红无比,汪南姑连忙道:“怎么样?”
扈大牛面色愈发苍白,苦笑摇头,低声道:“不大好!五脏自有五行化生,寒毒侵入,性质便有不同,反而雪上加霜。”
汪南姑伸手替扈大牛把脉片刻,脸色难看起来:“这般说来,竟是必死无疑么?”
张翠山闻言一颤,面如死灰。
俞莲舟道:“五弟且不要急,我瞧小去病的伤势,已被稍稍稳住,我们速回本派,师父玄功高明,或有方法。”
张翠山连连点头:“对,师父定有办法。”
汪南姑忽然垂泪道:“但愿张真人果然神通广大!不然我师弟、我师弟……”
扈大牛见师姐真情流露,也自有些悲怆,强笑道:“若是此番不死,我便和师姐成亲。”
汪南姑一擦眼泪,露出凶相:“你以为你逃得掉?便是死了,我也和你结阴婚!”
金明珺上前扶住她道:“姐姐不必过于担心,扈兄吉人天相,定是无恙的。”
其余几女都觉诧异,心道这金师姐吃了大亏,以她的小心眼,怎对人这般亲热?
唐珙等人寻了一辆被推翻的大车,车中有正好些棉被之类,便厚厚垫了一层,叶孤鸿、张五、殷六、莫七几人,轮流抱了张去病行功,扈大牛则由俞岱岩关照,其余人都上马,一路急匆匆向武当山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