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书看到老太太脸色都有些发青，不由得上前摸了摸炕：“大娘，你这是……”
话没说完神色就更难看：“炕咋这么凉呐？”
这么寒冷的大冬天，人就靠个暖和炕活着。
吃不饱再挨冻，别说老年人，哪怕是年轻人也熬不过去。
大意点，那就是得被活活冻死的下场。
这话吕焕英没有接茬，她一个老年人腿脚又不灵便，炕是凉的那是怎么回事儿，不说别人也晓得。
此时别说村支书怒容满面，就连孔兴柏也不敢置信地看向施家人。
眼看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杨大花取巧地赶紧站出来：“妈，你倒是说话呀，炕为啥这么凉，是不是你忘记添柴火啦？你看平时我们对你一直照顾得很好的不是？”
她这是想给大屋往回找补呢！
话里话外的，暗示着老太太承认自己的失误。
否则，以后就别想再让他们出力照顾。
吕焕英气得头一扭：“人在做天在看。”
可把杨大花急得只咬牙，刚想再说点什么……
“行了，人老太太没说错，人在做天在看。你施老三口口声声说人家打你，把小门都给踹破了，还能不被挨打？再说，你为啥踹这门，不用说自己心里也有数吧？”
村支书听不下去的一通训斥，直接堵住了大家的嘴。
回头又骂道：“施德老哥你也摸着良心想想，老太太这些年来是怎么对你的？你倒好，身为女婿，大冬天不给老太太多准备些柴火，连自己的儿子胡作非为你也管不住。”
“我告诉你们，振堂最在乎的人就是老太太，她老人家要是出点什么事，我看日后你们怎么交待。”
“还有施老三，你想抢玉珠姑娘从山里捡到的野猪肉，想都别想，在别人不同意的情况下强行占有别人财物，那就是抢，是犯法的。”
“啊，可是……我们是一家人。”
在村支书的痛斥下，施为强还是想不通，为啥他就不能拿点肉哩。
“一家人也不行，肉是田玉珠捡来的，她有分配的权利。”孔兴柏不满地瞥对方一眼。
这回施家人个个蔫了。
尤其是施德，他都觉得自己这张老脸没地放。
想他和村支书的岁数差不多大，但觉悟却远不及人家，此时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抬眼看到杨大花一副还想继续争吵下去的样子，他赶紧拉住：“少说两句，事情确实是老三没做对。”
“少跟我说谁对谁错，我问你老三的腿咋办，他现在伤成这样，谁来出钱给他治病？”
杨大花可不甘势弱，提到钱，她半步也不让。
“那也是他活该。”
吕焕英气不打一处地从炕上下来。
平时自己腿脚不灵便她难得走到村公所去，今天正好村支书来了，而且小屋还占了理。
索性，不如把她心里冒出来的相法也一并说出来。
“支书，老话说得好，清官难理家务事，咱们老施家这点破事啊，我瞧着等你们走后还得继续闹。我老太婆就寻思，要不今天来个了断，他们不就是想要肉吗？”
“行，我给，给十公斤。”
杨大花和施为强正气哼哼的瞪着老太太，施小丽侧躲在一侧紧捂着嘴。
听到说给十公斤肉，顿时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每个人眼睛都发亮了！
就连村支书和孔兴柏都忍不住想劝劝老人家。
就这样的儿孙，给一跟猪毛都嫌多。
哪知吕焕英压压手：“我老了，不想天天跟他们吵，给肉能堵他们的嘴，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
杨大花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啥条件？”
吕焕英都懒得看向她，淡淡道：“首先，施德，你得把我这门给修好咯。”
“妈，你放心，这是我应该的。”施德感觉老脸火辣辣的。
“其次，这段时间我们要借苏珍这个劳动力，一直到过年振堂回来。”
借苏珍？
大家面面相觑。
都不知道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有一点，杨大花的小算盘早就打得叮当响了。
冬季村里本来就没什么活计，苏珍这个劳动力除了煮饭啥也做不到，整天就窝在屋里闲散，除了浪费一份粮食之外，其实也没什么用了。
要是真能‘借’出去，那大屋肯定稳赚不亏。
“妈，那苏珍是不是也跟你们小屋吃？”
杨大花的精明都写在脸上。
吕焕英轻蔑冷笑：“你放心，这段时间不仅她跟我们小屋吃，两个娃也可以跟我们小屋吃。”
“真的？”
这么说能省三份粮了？
杨大花激动得脸颊上的肉都抖了抖，察觉到村支书投来不满的目光，她才赶紧收敛了些。
“苏珍，你愿意吗？”吕焕英的目光这才看向人群后。
其实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
大孙子媳妇苏珍虽然胆子小，但是手巧，做家务是一把好手。
如果这段时间她能来教玉珠些东西，哪怕能教会她煮几个家常菜，教会一些寻常的日常生存技能，也是好的。
其实苏珍的内心早就像打鼓似的激动起来了。
不说小屋里吃得有多好，光是能躲开婆婆杨大花，不必再她面前事事挨骂这点，她都一百个一千个愿意去小屋。
此时，自然是赶紧答应：“奶奶，我愿意。”
成成和豆豆两个小家伙也听明白了老祖的意思，这会儿高兴得一左一右抱着妈妈只乐呵呢！
施为民自然也暗暗为媳妇高兴了。
媳妇受的苦，他都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这边村支书虽然不明白老太太的用意是什么，但看到两方人都妥协，那何乐而不为。
于是他亲自帮忙分给了大屋十公斤肉，又交待施德尽快把门修好，这才和孔兴柏离开。
至于施为强的脚，村支书也发话了：“人家卫医生都说没有骨折，先养两天再说。”
还有人吃了哑巴亏却不好意思说的。
施小丽是一直憋到孔兴柏跟着村支书离开后，这才坐在炕上哇哇大哭的。
“我这牙，我的牙！”
杨大花还沉浸在十公斤肉的喜悦中，便觉得女儿的哭有些烦，随口哄道：“小丽别哭了，你二叔有钱，等过年他回来，让他带你去县城里按颗假牙，听说那假的跟真的一样，一点也看不出来。”
“可是过年还有十来天。”
施小丽哭得更伤心了。
明天她就要去村公所里跟知青们一块儿做农具，那多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