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奇怪的是,如此“土气”的民乐在叶林萧的演奏下,竟带给人无尽的活力。
不知不觉间,巩立文都和电视机里的现场观众一样,情不自禁地扭动起身体来。
直到叶林萧退下,老巩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可笑。
如此霸道的开场令其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对演奏者的钦佩。
“唢呐有多难他十分清楚,能吹得这么好,还敢往我的歌曲里融入,胆子不要太大!”
可随着罗紫珊开嗓演唱,巩立文攥着拳头,脸上更写满了震惊。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将唢呐曲《百鸟朝凤》和自己所写的《凤凰九歌》完美融合,这个想法和实践的改编能力,简直是石破天惊!相较于自己创作的那版,叶林萧改编的这版则显得更加霸气!
“我说罗紫珊穿了身龙袍呢?原来是为了配合这首歌的改编意境。”
“女皇登基,俯瞰众生。”
看过这个舞台的巩立文当即做出判断,“这期节目罗紫珊不得冠军,还能谁得?”
巩立文没闲心依次看后面歌手的演唱,而是直接用遥控器快进到成绩公布的尾声。
尤洪涛导演一脸自豪地大声宣布,“《歌王争霸赛》第二期的冠军是——罗紫珊!您是当之无愧的本期第一,希望在最后一期的舞台上也能看到您如此惊艳的表演。”
巩立文闻声连连点头,自己的这首《凤凰九歌》经过时间的沉淀,被叶林萧那小子进行了全新改编,以这种石破天惊的方式重新回到大众视野……
想到此处,不知为何,巩立文竟然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这段时间我都以为华国的流行音乐界早已把我淡忘了呢……臭小子,谢谢你……”
烟灰缸上的半只雪茄被巩立文重新拾起点燃,不多时一只烟圈儿从他口中吐出。
与以往代表着落寞孤寂的愁云相比,这次则更像是某种释然。
……
然而,随着《歌王争霸赛》第二期节目的播出,罗紫珊的名气和身价更是暴涨。
与之一同被广泛关注的还有唢呐这样民间乐器!
民乐之王的争论在网上一时间甚嚣尘上,甚至引得不少学习乐器演奏的学生们的兴趣。
他们决心传承学习,为华国的民乐争光添彩。
然而远在黄土高坡的一个唢呐匠此刻还不得而知的是,他的命运也将彻底被改变。
窗外艳阳高照,鸟语花香。
然而躺在土炕上,二十出头的游天鸣此刻却捂着大被子,全身抖如筛糠。
他病了,昨天出活儿回来后便高烧不退,卧床不起。
然而起因却不是沾染了风寒,更像是心病。
曾几何时,唢呐一响,乐队白养,民乐队在其年幼时,简直可以说在十里八乡脚面水平趟!
到哪儿不是大受欢迎?
但当中西方文化同台竞技的当下,到底谁会技高一筹呢?
在昨天高老爷子的寿诞上,游天鸣似乎有确切的答案。
东家为了热闹,不仅在寿宴前请来了民乐游家班,还请来西洋乐队前来助兴。
舞台上,豹纹女穿着齐p短裙,唱着粗俗的歌曲,身体左摇右晃。
台下同村的小伙们则双眼发直,口水直流。
人群早就被那支西洋乐队吸引过去,只剩下民乐团游家班的众人愣在原地。
“那小娘们扭得可真带劲啊!”敲锣的老耿双眼发直,喃喃自语。
可是话音刚落,便引得众人的嗤之以鼻,冷眼相待。
尤其是班主游天鸣,更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自己的身份搞清楚没有?若是明天不想来了就说话!”
老耿一吐舌头,心中却满是抱怨。
民乐班子早都不吃香了,若是再这么下去,就是班主不哄,他自己也要走啦。
“你自己的亲师弟蓝玉都外出务工讨生活去了,还有脸教训我?”敲锣的心中暗自腹诽。
游天鸣骂完也显得心气不高。
因为事实摆在眼前,自己的民乐团和人家自带女歌手的洋乐团相比,确实吸睛能力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正当游天鸣等人一筹莫展之际,头发花白的师父焦三爷及时赶到。
“咳……看什么看,你们也想加入吗?”
“不不不……”众人连声摇头否认。
焦三爷是上一代戏班子的掌舵当家人,上了年纪后才传位给大弟子游天鸣。
虽然班子名早早都改姓为游,但老爷子的身份和地位还在,大家没有敢忤逆的。
于是在他的鼓励下,众人重振旗鼓,再次演奏起来。
很快,美女的歌喉就被洪亮的唢呐声所淹没。
台下的几个精神小伙顿时就不乐意了,只见杀马特造型的他们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厉声喝止道:
“你们快停下,噪音扰民不知道吗?”
“你说什么?!”游天鸣当即便不乐意了。
带头的小伙子冷嗤一声,“少装大尾巴狼,还不是钱的事?我和高家是祖孙三代的关系,今天你们只要是能停,看见没,我愿意出双倍价钱。”
说着话,大言不惭的他掏出了鼓鼓囊囊的钱包,在游天鸣的面前晃了晃。
这下没等天鸣发话,焦三爷第一个大声反驳呵斥起来:
“有两个臭钱嘚瑟什么?东家都没发话,你在这里狗吠?”
曾几何时,唢呐民乐队可是乡里乡亲求之不得的,走到哪里不是被待为上宾?
可现在,竟然被这厮如此羞辱。
“我们是凭本事吃饭的,你当我们碰瓷啊?”老耿也感到面子实在挂不住。
精神小伙闻声嘴巴一撇,目光略过敲锣的,直接面向焦三爷。
“老家伙,你也不揉揉眼掂量掂量自己,有谁愿意听你们这几根‘长几把’吹出来的动静?”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气急败坏,双方瞬间大打出手。
一番混乱过后,眼睛发青的,鼻子蹿血的遍地都是。
随之可见的惨状是——唢呐折了,锣也憋了。
焦三爷一怒之下,将不远处一桌子的酒菜全都掀翻在地,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唢呐离口不离手!我说过多少遍了?”
焦三爷心痛地看着一地损坏的乐器,撂下几张百元大钞,气急败坏地走了。
这趟活不但没有挣钱,反而还要赔人家的酒席钱。
倔老头从前带路,心寒赛过隆咚腊月结冰的黄河水。
“唢呐班都守不住唢呐……还能指望谁呢?”焦三爷走出村口,咳嗽声不止。
然而东倒西歪,互相搀扶着趔趄前行的游家班成员未曾发觉,老爷子的嘴角已经沁出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