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离开了方子业会大乱到无法被时间消磨,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因为方子业不在,就完全失去生物性的活性。
这一点亘古不变。
因此啊,方子业如果想要走出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沼泽地,最好的办法就是换一条路走,而不是闷头走到黑。
没有意识到迷路之前,固然是随着本心走,走出来之后,都意识到了自己可能迷路,还不换一条路,那就是纯粹的傻子了。
方子业可以是任何人的工具,也可以不是任何人的工具。
从中南医院准备去旅游的时候,休假的第一天,方子业遇到的金宏洲的那位‘亲戚’,就足以让方子业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成为了某一种另类的‘傀儡’!
方子业不是什么小鱼小虾,他在鄂省还是有自己的份量的。
现实中,很少出现有人把另外一个人捆起来,然后再毁尸灭迹的情况,至少,这种情况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
“自己又不是没有脑子,不着急是因为知道不必着急。一步一步地稳扎稳打,总有上去的那一天,急个什么?”方子业挂断电话后,喃喃自语。
而后看向窗外,风平气和,虽然说天气进入到了十二月份转凉了,但室内的温度,依旧适宜。
房子里有暖气,方子业不知道是电暖还是集中供暖,反正只要穿一件薄的睡衣,就可以御寒。
与洛听竹发了一条晚安的信息之后,方子业就爬上床去睡觉了。
……
翌日。
方子业再一次被闹钟闹醒,因为锻炼的时间转移到了下午,方子业每天都是早上八点过五分的闹钟。
起床,刷牙,洗漱,心里再想着等会儿是吃一碗面比较好还是继续吃包子馒头加水煮蛋。
出门时,方子业戴上了洛听竹给他买的手套、耳罩,围脖。
毕竟是要骑小电驴上下班的“男银”,不搞一点防护措施,以肉体硬抗寒风冷冽,完全没有必要。
一切就绪,小电驴的电池也再一次换成了新的,方子业就拧动了把手。
路途中,方子业还遇到了一位内科的教授,姓瞿,是消化内科的教授。
消化内科在疗养院里就只有四个亚组,心内,呼吸内科,神经内科以及消化内科,足以应对突发情况即可。
其他的亚专科,则是在疗养院内不设分组的。
且听闻,内科的分组分管的病人更少!
这里是疗养院,不是养老院,一些特别慢性的疾病,也不会往这里送,这里一开始搭建的主题就是高端疗养。
“小方,上次和你提的事情,你觉得可行吗?如果可行的话,我就让我那个亲戚来恩市中心医院住院了。”瞿唐伟并不避讳地问。
“瞿教授,我最近有点忙,再过几天吧,大概在二十几号可以不?”方子业回。
瞿唐伟是消化组的带组教授,协和医院调任过来的,今年四十八岁,正是扛鼎之年。
他有一个亲戚,二十多岁,有周围神经病,导致体力削弱,肌肉力量不正,就把资料给方子业看了一遍,想来求诊。
疗养院里面的资源,即便是在里面工作的他,也是没有办法弄进来,所以便退而求其次,希望方子业可以在恩市的其他医院出手。
不过方子业最近挺忙的,所以一直没有答应下来。
况且,他要去恩市中心医院做手术,还得重新走一些程序,包括给疗养院的外科组长上报登记等。
更何况,疗养院里面的手术治疗,就主打一个精品慢术,方子业也不希望自己太忙了,不着急就慢慢来呗。
争取可以去实验室里待一段时间!
再不济,自己也得好好地过一个生日呀,师弟们和洛听竹都这么热情。
“那就好,方教授,谢谢你了啊。”
“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给我打电话。”
“我这个外甥女啊,我从小就看着她长起来的,读到大三那一年才发现了这个病,后面虽然经过了系统性的治疗,但疗效一直不怎么好。”瞿唐伟笑着道谢。
在医学领域,技术高了,各种人情就自然来了。
方子业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瞿教授,过段时间我把程序走好了,就给您汇报啊?”
“方教授,您可太客气了!”两人本并行着。
但到了门口,瞿教授就加速了,先行通过了大门,直奔对面的疗养院而去。
方子业也要通过,不过他却看到,门口外面,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和另外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并立。
穿着西装的青年贼眉鼠眼地踮着脚尖看来看去,旁边的制服青年,则是小心谨慎地斜眼瞥着他,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那眼神,仿佛随时都可以把他给撂倒。
瞿教授在认真过马路,虽然没有车,可也得小心。
方子业正好穿大门旁的机动车道的门而过,那位穿着西装的青年就扑了上来,直接拦在了方子业的身前。
如果不是方子业刹车及时,就肯定被碰瓷了!
“你干嘛?”方子业也有点恼火。
自己好好地骑着车,出门的时候特意看了他没有拦路,突然扑上来,这不是给自己惹麻烦么?
没想到的是,西装青年一只手抓住了方子业的电动车龙头后,右手就开始抹了抹眼睛:“方医生,可算是找到您了。”
“方医生,你得救我啊!~”
对方上来语气就特别激动,口齿略不清晰。
方子业这才发现,对方的脸颊稍微有点肿,黑眼圈也很浓,下眼皮泡着如同是尿毒症患者。
“我现在工作的地方没有挂号,你还是找其他医生去看病吧。”方子业心态稍微平和了一点。
既然是前来求诊的患者,看到了自己倒是也情有可原,看病挺不容易的。
能找来这里,证明对方还是花了心思的。
对方一眼看起来,就是个患者样儿。
“方医生,不是,不是找你看病,是找你救命!!”
“方医生,你听我说,我叫姓胡,单名一个海字。”
“当然,方医生你也可以喊我小胡或者糊涂虫,或者是什么都可以,但你一定要救我,你要是不救我的话,我这条命就玩完了。”
“你看看我这脸,我这脸本来不肿的,被我老子打成这样的。”
“方医生,对不起!~”青年歪着脖子,给方子业仔细地看自己的侧脸。
胡海话都说到了这里,方子业要是还不明白他是谁的话,那这个博士,这个大学也就白读了。
这一位啊,估计就是之前耍机灵,安排中南医院创伤外科住院患者的团队成员之一,至少是受益人之一。
“没听明白,我还赶着上班。”
方子业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龙哥,帮个忙,我过去吃早饭。吃完还得上班,你帮我拦一下,如果他继续骚扰的话,麻烦帮我报个警。”
“好嘞,方教授。”看门的几个大哥,与方子业都熟悉了。
方子业自己不抽烟,但是隔两天就有人给他发了烟,他就丢了过来。
虽然不贵重,但很明显方子业身份不凡。
身份不凡,技术大拿又没有什么架子的话,这样的人不与之结善缘,还混什么社会啊?
保安制服青年姓龙,全名龙金华,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叫龙银华,不过并没有入伍过,如今在读大学!
方子业与他聊天的时候,他也提过自己的弟弟,但是说,方子业读的大学和他弟弟读的大学貌似太不一样。
他弟弟都失业了两次。
龙金华一把就把胡海给扯到了一旁!
方子业拧着把手就要走,可没想到,胡海还是扑了过来:“方医生,不行,你不能这样,你这样搞真的会死人的。”
“方医生,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就那边的马路边,我给你细致地解释一下好不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胡海双手捧握,做出了祈求状。
方子业其实非常通透。
为什么会有很多病人进不来中南医院,那是因为他方子业,是有价值的,而且是有人希望他给对方做手术进行治疗。
换句话说,方子业的价值,才是有人捣鼓的根本。
如果但凡方子业这里可以打通门路,其他人想要再玩鬼把戏,那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之前刘煌龙自己先把退路给断了。
入院排队啊!
那么他们能搞的,也就是挂号系统了。
能够控制医院挂号系统的,方子业问过了兰天罗,就只有给医院提供系统的公司,存在底层代码。
具体怎么弄方子业不知道,但兰天罗说,在系统的后台,可以自动操控挂机系统的,并且在单项挂号的小栏目中,设立准入制度。
如果不是相同的身份证号,就可以设置为号已挂满,或者是网络连接不佳,等挂号挂满了之后,你再登入进去,就没有空闲了。
这种操作挂号系统的事情,你想要查都无从查起。
龙金华看胡海竟然从自己手里逃脱,差一点就要再撞上方子业的车,不免有点懊恼。
“行啊?稍微练过的啊?”一把加大了力量,然后再把胡海给拉了开。
刚刚他以为对方只是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小白脸’。
方子业闻言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谁,我也就是个普通人,普通的医生。”
“你也晓得,我是创伤外科的,创伤外科致命的病种很少,我们专科目前追求的是只治病,很少救命!”
与华西医院在民间传言的只救命,不治病不同,大部分医院的专科,其实履行的都是治病职责。
大部分真正要命的创伤外科病种,到医院前就挂掉了。
到了医院里后,创伤病种除了大型的动脉损伤或者是骨盆血肿之外,致命的很少。
而如果涉及到大动脉损伤,第一时间会叫血管外科的人。
“金大哥,你还是帮我报个警吧,不然的话,我看今天上班都得迟到了!~”方子业直接跨步下来,索性推着车走。
对方还要撞上来的话,那就纯粹是碰瓷了,有监控在的情况下,方子业还可以反告他讹人。
但你骑车撞到了人,反而会有一定的揪扯!
方子业的冷漠,有点出乎了胡海对方子业的认知。
然而,方子业根本就没有往他这里瞥几眼,就推着车走到了马路上,左顾右盼一阵后,就推车穿过了马路,而后直奔疗养院而去。
胡海依旧被龙金华紧紧地抓住,如同鱼在地面上板动:“你TM的放开我?草泥马!”
胡海看到方子业进了疗养院后,也就放开了。
他没有伤人,也不怕对方去闹。
而方子业进了疗养院里面,就不怕胡海再继续跟进去,他甚至往里面闯都不敢闯。
那里的门卫,是真正带了家伙事的。
胡海就算是胆子再大,被里面的人扣一个擅闯机密重地的帽子,谁都拉他不出来!
“方医生,方教授,方教授,你听我给你解释啊……”
“方医生。”胡海急匆匆地跑到了对面的门口。
这回,面对他的则是一个站得笔直的值勤武警。手里还拿着防爆盾。
方子业头也没回。
胡海就彻底慌乱了!
要知道,他承诺的一些东西,都收了,现在想要退可退不回去,并且,有一些资源,还是他主动去搜罗上门的。
如果真的没有处理好,真正的死人不至于,但后果可能比死了人还要更加严重!
他老子肯定是别想混了,而且还可能进去。
他自己也会进去!
“方教授。”胡海继续对里面喊,方子业却已经停完了车,往食堂方向走去了。
“这里不能进,不能拍照,也不能过久逗留。”拿着防爆盾的青年,开口警告。
“我!~”
胡海无话可说,转身怨毒一般地盯了对面的保安一眼,双手紧紧地捏了捏。
但终究,捏起的拳头还是放下了。
如今是法治社会,无能狂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暴力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而不会解决问题。
好在,他有方子业的电话号码。
他赶紧蹲到了一旁的车边上开始情真意切地发信息!
方子业进到食堂后,当然是履约与瞿教授坐在了对面,方子业要了一碗圆米粉,自助的码子。
不过方子业也没有舀很多。
坐在了瞿唐伟对面后,瞿唐伟问道:“方教授,外面那个人是什么情况?”
“方教授你年纪轻轻,这声望可不低啊?病人追你的名气都追这里来了。”
名医多患者。
真正厉害的医生,自己的名字就是非常稳定的病源来源。
知名的专家和教授,仅靠口口相传,每天的号就可以秒光,这不是开玩笑。
方子业摇头道:“瞿教授,您就别埋汰我了,我来这里,也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
“外面那个,估计就是提线人之一了。”
方子业与人聊起自己为什么要来疗养院的时候,也是大大方方地将自己以前的处境说了一遍。
众人一听,大部分人还是愤慨的。
当医生的,给谁看病的确都是看,但你完全束缚了挂我号的病人,搁谁身上谁也不舒服啊?
这不就是把你圈养了起来么?
虽然说,一般人轮不到有人用这种新型的‘下作’手段,能被这么对待的,都是医术高手和超高手。
可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换一句话,方子业来疗养院,好歹有点自己的‘奔头’,为名,为利,为自己的家人考虑。
待在中南医院,给他的一点东西,就好像是施舍一样,能完全对等么?
“这么快就找到方医生你了?这些人的能量也不小啊。”瞿唐伟没有任何表情。
他是协和医院的教授,社会交际圈也是挺广的。
虽然很多时候,都被奉为所谓的‘座上宾’,实则瞿唐伟清楚,自己的关系,只是自己的位置换来的,而不是真正地被一些人尊敬。
除了从他手里康复过的一些患者,是真心实意地感谢他,其他人?
不求与人便没有人情。
反而没有一些人所处的位置实权大!
“我也不知道。”方子业笑着回道。
瞿唐伟则说:“不过方教授你这一步路选的,的确够狠!”
“釜底抽薪,差不多也就是这样子了。”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这些人,直接一棒子打死,固然心里解气,不过若是完全不负责的话,以后方子业回去之后,可能就比较难混了。
只要有人在关键的时候翻方子业一下,方子业可能就是再也寸进!
“瞿教授,说实话,我现在也还是毫无头绪,只能慢慢走慢慢看了。”
“我其实只想好好地当一个医生,随着自己团队的能力、进度,做一些科研。”
“我哪里会处理这些事啊?”方子业还是摇头。
瞿唐伟还是高看他了。
方子业现在的社会资源,处理一些比较普通的事情,那并没有什么难度,不管是找陈老医生也好,还是找方子业的师父邓勇。
甚至去找王院长,对方都可以卖方子业几分面子。
不过目前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直系的损失,你说怎么去处理嘛?
这便是对方手法的高明之处!
他没害你!
秉着不伤害原则做出来的事情,你记仇了,反而自己就先认真了。
不过要方子业去给他收拾什么烂摊子,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嗡!~~~嗡!~~~~”
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和震动响起,声线持续很长。
方子业的面才吃了三分之一,打开一看,是陌生信息。
开口就是方教授,估计也不是什么熟悉的人,索性就等吃完了再看。
“方教授,我个人还是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过如何处理,还是看方教授自己的选择。”
“我年纪大了,所以处理事情都比较软。”瞿唐伟先表了态。
一是示好,二是说明自己的立场。
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久了之后,就都会逐渐变得低调,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谢谢瞿教授!~”方子业回道。
吃完饭,方子业与瞿唐伟教授各自分开赶去了不同的地方。
方子业这才看了来信,一共四条。
“方教授,我还是胡海,首先我要给您道歉,我是猪油蒙了心,依靠一些下作的手段,操控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第一条,先道歉,后认错。
“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过要害方医生您的意思,反而,我还动用了自己的一些资源,尽量地给方医生您争取了一些权益。”
“虽然这些权益都是身外之物,但也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我从来对方教授您都没有任何的恶意。”这是第二条,表明自己的立场。
对方并非是不学无术的那种‘二代’,做事格外无脑。
反而很有文化,说话做事,分寸都拿捏得很好。
“固然,方教授,我借着您的名头,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我对方教授您坦诚,我交换得到了很多东西!”
“但都不涉及到具体的财物,我个人也不缺这些财物,我能升到副处,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全都是这段时间得到的收益。”
“另外,还有一些比较好的机会,我都可以给方教授您慢慢坦诚。”
“以上都是我不对的地方,但是方教授,请您理解交易一旦达成,就很难撤除,普通人的合约毁约都会面临残酷的赔偿,我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第三条,他说明了自己的困境。
第四条,也是最长的一条,分段清晰:
“方教授,我自己整理和处理了一波人际关系,现在总共还有八个患者,希望方教授您能够援伸正义之手,本着为患者解决痛苦的大医之德,让这些困受痛苦的病人可以有所改善。”
“病人会记念方教授您的恩德,我胡海也会感念方医生您的援义之恩,说不得百死莫辞,但以后有事相请,必当尽全力帮方医生您。”
“这八个病人中,有两个是可以直接来贵疗养院的,只是目前疗养院没有单向选择将病人转诊过来。”
“另外六人,我们可以自行来恩市的医院,只要方医生您稍微抽空做一下手术,便感念方医生您的仁慈。”
“这样我当前的困境便得以化解,我保证,我可以将所有拿到的东西,全部如数退还,甚至我申请去偏远地区工作也罢,还是其他要求,只要方医生您提出来,无不应答!”
胡海不是那种胡人,看这小作文写的,一看就是公文练出来的,文辞练达!
这应该算是个文化人,如果让方子业自己写这种小作文,可写不到这样的水平。
方子业依旧没有回复。
什么跟什么?
你认错了我就得帮你?你说你自己面临了困境,我就得以德报怨?
你是没害过人,但你恶心了人啊?你自己忘记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我方子业在中南医院,也算是欣欣向荣了,如果没有你们出现,方子业压根不用跑来恩市疗养院。
虽然来了也很不错,正好是住院总下了之后的调休期,而且还可以为自己,为自己的家人谋一些福利。
但即便是没来,方子业的团队,依旧可以产出不断,根本不需要东奔西跑,直接就朝着搭建国家一流创伤外科而奋进。
估计用不了几年,创伤外科前十,就有中南医院的一席之地。
方子业几个6级技能,茫茫多5级技能,是完全能够做到这一点的!
……
八点五十五,宮家和教授几人就都到了。
一行人有说有笑。
宮家和教授一边看着阅片系统里,之前手术病人的X线骨盆正位片,一边感慨道:“这手术质量,简直没得说。”
“房教授,您看看!~”
手术做完之后,肯定是要复查的,等恢复到一定程度后,才是康复期。
到时候,病人可能就下床走路溜达了。
房志宽等人都是创伤外科的专家,可能一些手术做不出来,但评估手术质量好不好,那是有眼力的。
房志宽又不是瞎子,宮家和阅片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只是叹了一口气,而后盯着方子业的双手,吧唧着嘴,脸上的皱纹加深几分:
“我只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了,再把方教授的手接上来。”
“你们谁知道,有没有人做过这种同种异体肢体移植手术成功了的?”
房志宽没有回话,反而是以一种正经的学术讨论的语气,在开高级玩笑。
这就是高端的交流和拍马屁了。
顾毅听到这里,马上找到了插话点:“房教授,这种手术过不了伦理学审批的,不可能出现。”
器官移植,不包括肢体移植。
因为器官移植,不影响逝者去世后的遗容。
如果是肢体器官也捐献了的话,实在不符合人道主义精神,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同意这种手术的审批的。
“小顾,你这护师弟的态度也太明显了吧?”房志宽笑道。
“师兄弟,本来就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我们本家兄弟。”顾毅说。
方子业听到这里,便打断道:“宫教授,房教授,还有严教授,这个骨缺损的病人的话,术后的康复,我们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术后最主要的是预防感染,所以还要请呼吸科的教授多多会诊支持。”
“另外,另外一个骨不连的病人,我最近回去之后琢磨了一下,我有这么一个想法,不知道是否成熟。”
“患者的骨折固定情况很好,手术做得很漂亮,而且,我们已经查过了免疫和风湿相关的许多实验室检查,都没有异样。”
“骨不连也不可能是高血糖引起的,那么,我们就该考虑一下,是不是局部的血运受到了影响。”
“我提议啊,还是定期监测一下核磁共振,不需要造影。”
“就普通的核磁共振加增强就好了。”
“以上,是我的第一个想法。”
“第二个,我回顾了患者以往术后的一些复查影像学结果,全都发现,每一次的检查结果之后,骨折的断端,都没有愈合的迹象。”
“也就是,好像没有肉芽组织生成的迹象。所以我提议我们做一个小的试验,就是给患者做一个小巧的骨牵引穿洞!”
“然后继观一段时间,骨牵引的穿洞,是否存在骨折愈合期,这样一来,我们要么肯定患者的自愈能力,要么否定!”
骨折的康复分四个期,这是骨折的概论里就有的大体内容,大家都很熟悉。
在遇到了未知病种的时候,就需要从这些基本原理出发。
骨折的康复分四期,1、肉芽修复;2、原始骨痂形成;3、成熟骨板;4、塑形。
肉芽修复期是骨折断端出血、肿胀使周围骨髓干细胞分泌到骨折周围,形成局部血肿,该过程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这第一步都没有看到的话,那么后续就不用谈了。
方子业继续道:“第四种可能,我再看了患者的最初次病例,写的是开放性骨折,有不规则骨折碎块。”
“前天,我问过了患者,患者受伤之后是神志不清状态,同场地还有其他的伤者,那么,你们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个不规则的骨折碎块,不是患者自己的,而是其他人的,所以,在第一次骨折治疗的手术中,将他人的骨折碎块,当作了患者的骨折碎块保留了下来,拟做骨支撑的支架,所以就产生了局部的免疫排斥反应。”
“这些骨折碎块,在后来的手术中,已经完全坏死吸收掉了,但局部依旧存在着免疫排斥反应,这才是后续手术依旧不愈合的关键。”
“还有第五种可能,那就是我们应用的一些药物,到达不了骨折的断端。”
“于正常人而言,促进骨折愈合的药物即便达不到局部,患者自体就有修复的能力,不需要外来的药物辅助,但这个患者不行……”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通过局部穿刺或者是介入的方式,进行局部给药试一试。”
方子业的创伤外科基础理论是6级,因此,对各种原理都是融会贯通状态,一下子就罗列了五个方案。
罗列出来后,当然就是讨论环节。
最后,确定了三种方案,一个就是骨牵引洞尝试证明患者的自愈能力,第二个就是通过局部给药,第三个就是考虑是不是真的存在局部的免疫排斥。
优选前两个,次选第三个。
这个病人的治疗探索先这么定下来之后,方子业才又道:“宫教授,我觉得,昨天发在群里面的第六个患者,还是挺有意思的?”
宮家和闻言,对每天病例都很熟悉的他,顿时眉头一皱:“方教授,您是说,那个下肢极度畸形的患者么?”
“这个程度的畸形,可不好治疗啊,他的患肢,比健侧肢体,至少短缩了有二十厘米!”
“而且还有一定程度的肌萎缩。”
一般的畸形,要么就是短缩十厘米以内,下肢短缩了二十厘米是什么概念?
你把肢体恢复正常了,肌肉怎么办?皮肤怎么办啊?
血管和神经怎么办?
全程移植?
目前,治疗团队考虑的是不是要将健侧行短缩移位处理。
“是挺有难度,正是因为有难度,所以我们才可以试一试嘛!”方子业道。
“不过这也是我个人的初步想法,具体要不要收治,还是要几位教授一起探讨的。”
方子业不会自专!
能来这里的病种,都是千奇百怪的,也不知道疗养院从哪里找来的。
不过,华国的面积很大,什么罕见的病种,其实都可能有病例的存在!
只是多和少的问题。
庞大的基数之下,病人量还是太多了。
……
讨论完之后,宮家和教授就带队先去看了一下那个老奶奶,将情况说明了一下。
老人都绝望了,便道:“宫教授,反正我都已经接受了截肢了,你们就弄吧?”
“做实验都没关系,我现在只想早点截肢,早点回去了。”老人满脸都没有任何表情。
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自然而然地都冷漠了。
疼痛在她的身上,持续了十年!
坚信唯物主义的她,都怀疑是不是得罪了哪个菩萨,特意来这么惩罚她的。
“我们尽力!”宫教授回道。
这般之后,方子业就在上午的十一点,又结束了‘繁忙而又疲惫’的一天。
今天方子业打算进城一趟,进点东西过来。
主要是买一些零食饮料等。
疗养院的配置当然好,不过没有零食。
洛听竹那个‘零食收割机’,来了没了口粮可不行。
虽然吃零食不好,不过洛听竹如今也在慢慢戒,只是减少了频率。
毕竟,这是陪伴她很久,甚至一定程度代替了她母爱的习惯,也没有那么快。
再说了,洛听竹也还年轻,方子业也就没有采取强制的手段让她戒吃零食。
“方教授,方教授!~”
“您下班了是吧?我们单独聊一聊。”方子业刚出门,胡海竟然还在,笑吟吟地看着他!
“我们不认识啊,大哥。”
“您别找我聊了,没什么好聊的,我现在工作很忙的。”方子业冷漠回道。
胡海走近,给出自己的底牌,压低声音:“方教授,自然科学奖,楚天学者。”
“鄂省十大杰出青年!~”
“方教授,我可以不遗余力地帮你拿到,而且肯定拿到。”
方子业既然不求钱财和关系的话,应该求名,他只能这么期待。
“不是,大哥,我说了,我们不认识,你现在这种行为属于骚扰你知道吗?”
“我报警了啊?”方子业拿起了手机。
“方教授,那你提条件,什么都可以提,你亲戚考公吗?”
“要升职称吗?如果是在什么公司,升职加薪都可以。”胡海都绝望了。
这TM怎么软硬不吃啊?
我们有多大的仇怨啊?
“喂,你好,110吗?”
“对,我要报警,我被跟踪骚扰了,我在恩市的疗养院这里!”
“有监控录像,有门卫给我作证。”方子业淡然地与里面的人对话。
胡海闻言,脸色难看成了猪肝色。
又紧紧地捏了捏拳头,但看到方子业的身高、身材以及健壮的肌肉,又有点发怵。
方子业可是一个骨科医生。
“方教授,您非要这么鱼死网破吗?”胡海问。
“我不懂您的意思,我已经报警了。”
“您所理解的鱼死网破,那是你的理解,鱼可能会死,但网不一定会破,捕鱼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常识。”方子业回得冰冷,而后继续推着车过马路,避免他撞上来。
“你信不信我让你老师混不下去?”胡海终于是低声威胁了起来。
“我信!~”方子业回头,点头之后,没有任何表示,走进了对面的小区。
胡海懵逼了。
然后呢?
你都信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等方子业出来时,是警察到了。
胡海虽然已经走了,但监控录像还在,胡海在这里蹲了一个足足六个小时,凌晨就来了,转来转去。
然后就只找方子业,方子业说明了自己与对方不认识,也没有任何交集和恩怨之后,警察就做了记录。
胡海也没有继续纠缠的话,他们也不可能把胡海控制起来。
不过胡海还是走了。
方子业这才又重新回了别墅里。
胡海都这么讲了,他才不会再去市里面买东西和采购。
外卖不香?跑腿不行?网购快递直接送到小区门口不可以么?
方子业又重新回到了房子里后,给自己来了一杯热茶,然后就坐在了电脑面前,开始打开自己的邮箱。
邮箱里,又有三条未读信息,全都是方子业团队陆续发表的文章。
之前,揭翰提前存了二十多篇文章,现在慢慢发的情况下,一个月至少产出两三篇。
也不挑,高分也发,中分也发,低分也发。
不过,下于十分的期刊,方子业团队就不考虑投了,这些都是全新的研究。
今年,方子业团队的产出,那可谓是产爆了。
下午,四点左右。
方子业才又接到了一个未知号码的电话。
对面的声音,比今天他看到的胡海要更加成熟一些,开口便道:“方教授,如果方便的话,电话打扰您几分钟?”
对方应该是个中年人,听声音大概四五十岁,方子业不能确定。
“我在看文献,不是很方便。”方子业回道。
对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沉稳:“方教授,我们实在不想和您结怨,也从来没有想过如此。”
“做错了事情认罚认打都行,您帮个小忙也不行吗?”
方子业则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既然已经选择了,就是不想再纠缠什么。”
“我听我师父说过一句话,只有自己遇到的病人,才是自己应该负责的。”
“医不叩门!”
“自己的事情自己想解决的办法,之前怎么操作的,现在就怎么再操作,至于要花费些什么,那也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方子业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