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西北后营的医药局她一直都是比较熟悉的,自从苏满树出征以来,她平日里与季伯学了许多新的医术,大概是因为无聊,她已经背了许多的药方子和医书,只是如今因为身怀有孕,她也不好去实践的,只是帮着按照药方子配了些药的。
她如今有孕也六个多月了,小腹已经明显地凸出来了,宽大的衣袍也已经挡不住她的身形了,走起路来,多多少少有些摇晃。苏满树已经整整走了三个多月了,她自然是日日夜夜地盼着他能早些回来的。她想,他回来后,若是看她变成这般模样,会是什么表情呢?是会皱着眉头摇头呢?还是会眼神中带着惊喜?
她正想着,设想着苏满树见了她的各种惊喜,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下意识回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齐王追着他的月儿,在她的身后,不停地喊她的名字。她似乎一直扬着头,想事情,一直都没有听到他的喊声,他急了,紧追在她的身后,大喊了一声。
然后,他看见自己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姑娘,转过了头,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是她!是她!
千真万确是他的月儿!
他的月儿没有死,他的月儿还活着!感谢上苍,她还活着,感谢老天爷,把他的月儿还给了他!
“月儿!”
他看见他的月儿转过了头,原本就上翘的唇角,弧度忽然扩大,笑得更开了。
她的脸上挂着欣喜若狂,然后他看见她直接朝着她的方向就狂奔了过来。
他的月儿认出了他!
他的月儿是一直等着他来找她的吧?!再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直接向他跑了过来!
对不起,月儿,我不知道你一直就在西北军营里,是晋安哥哥晚了,是晋安哥哥没能及时来找到你!
齐王晋安意识到,上一次在后营中看见的那个身影就是月儿,只是他自己慌乱中,又把她弄丢了!
这一次,他终于找到了他的月儿,他一定不会再把她弄丢了!
他一定不会的!
他大步跨了出去,迎着他的月儿跑了过去。月儿,月儿,晋安哥哥来了,日后绝对不会让你受苦的了……
他的月儿离他越来越近,他们之间,只有咫尺之遥。
他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欣喜,眼泪夺眶而出。他大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月儿”,张开双臂,想要将她拥进怀里。
林挽月一脸惊喜地朝着齐王晋安跑了过来,却在他只有再跑一步,就能伸出手臂把她抱进怀里的时候,与他完美的擦肩而过。
齐王晋安听到,有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喊道:“月儿,你慢点跑!”
“夫君!”南巧又惊又喜,也顾不上自己听这个大肚子,直接扑到了苏满树的怀里,又是哭又是笑的说着:“夫君,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嗯,月儿,我回来了!”
苏满树也几步上前,把南巧抱进了怀里动作轻柔,生怕压到她肚子里的娃娃。他有些无奈地说:“急什么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站在原地等着我就好,我去找你的。你说,刚刚你若是摔倒了可怎么办?”
“夫君……”南巧的小手抓着苏满树的衣襟,小声道跟他撒娇:“夫君,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只听说你打了胜仗的消息,却不知道,你已经回了了。”
“过两日大军凯旋,班师回朝,我自己先回来了。”他一手扶着南巧的腰,一手轻轻地覆上了她高高隆起的小腹,垂眸低笑,柔声地问她:“我们家娃娃乖不乖?”
南巧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故意撒娇告状,夸大其词地说:“不乖,他总是在我的肚子里拳打脚踢的!”
“嗯,等他日后出了来,为夫替你报仇!”苏满树一本正经地说,唇角上挂着笑
“你敢!”南巧顿时急了,急忙解释:“他平日里是乖的,只有想爹爹的时候是不乖的。”
苏满树的笑声更大了:“是他想他的爹爹,还是他娘亲想他的爹爹?”
南巧自然是红了脸,小手去推苏满树,小声地嘀咕:“不正经!”
“哈哈……”苏满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月儿。”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叫着南巧的名字。
南巧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称呼时,顿时整个人浑身都僵住了。
她缓缓回头,终于看见,在不远处的一间毡房旁侧的那个人。他穿了一件象征高贵身份的华贵长袍,身姿挺拔如松,双眼含泪,满目悲切,正直勾勾地望着他。
“晋安哥哥……”她脱口而出。
☆、第133章
第一三三章我的月儿
“晋安哥哥……”南巧缓缓回头,脱口而出。
齐王晋安宠毡房旁边走了出来,一步步地朝着他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姑娘靠了过去。
他的月儿,他心爱的月儿,就在他的眼前,在他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
他看见她,小脸皙白,身姿单薄,纤瘦羸弱,她只穿着普通的布衣,颜色并不艳丽,十分的朴素。布衣之下,她的小腹微微隆起,那隆起的小腹之上,还有一个男人的大手,覆盖在上面,肆无忌惮地抚摸着。
“月儿……”
南巧惊讶地盯着齐王晋安,看着他一步步地朝着他缓缓走来,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小手,下意识地抓住苏满树覆盖在她小腹上的手,紧紧地抓着他,浑身颤抖。
苏满树任由她抓着,没有躲也没有动,那只扶着她腰侧的手,却不由地紧了紧,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
南巧转着头,与一步步走近的齐王晋安双目对视,她听见他一声声地喊着她的名字,瞬间她的眼眶里全是泪水。
她不争气的又哭了。
齐王殿下像是跨越了一个千山万水一般,总算是走到了南巧的面前,站定,目光神情地望着她,张合了几次,终是喊着:“月儿,我的月儿!”
这是他的月儿,他从小就喜欢,长大后更是日日夜夜地盼着她能早日长大,他可以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把她娶回来,给她至高无上的荣耀。他愿意为她去争那把龙椅,他愿意看着她母仪天下,尊贵无比。
可惜,一夕之间,所有人都说她死了……
他不相信的,他心心念念的心头宝,怎么会……死了呢?这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她死了,他也愿意把她的灵位娶回来,他要给她的,就算她是一个灵位,他也是愿意给她的!
可是,他的月儿,他心爱的月儿,如今正好好地站在他的面前,站在西北军营地营地里。
她挺着肚子,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笑靥如花。
那个男人,就是苏满树。
原来,他寻了这么久的月儿,就是苏满树家里的那位女眷!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多么滑天下之大稽,他曾经三番五次的与他的月儿近在咫尺,他却浑然不知!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他的月儿在他正痛失去她的时候,就与他如此的相近的!甚至,他曾经无意中几次地听到了苏满树的墙角,却不知道,那个大年夜的烟火之下、那个驿站房间一门之隔,与苏满树一起胡闹的姑娘,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月儿!
苏满树家的女眷,就是他的月儿,是他从小指腹为婚的妻子啊!也是他名正言顺的齐王妃!
“月儿……”他唤她的名字,一声声一句句,声声如刃,句句如刀。
南巧一直盯着眼前的齐王晋安,许久之后,忽然紧紧地抓着苏满树的手,急忙转头,急切地与他说:“夫君,夫君,你听我的解释,我有话要与你说。”
她刚刚是震惊于晋安哥哥的忽然出现,此刻她才意识到,她不是**巧,她是林挽月的秘密,已经瞒不下去了。
可是,她的夫君,憨厚老实的苏满树却依旧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抓着苏满树的手,急忙解释:“夫君,我一直有一件事瞒着你的,我其实……我其实不是**巧,我叫做林挽月,是被当今圣上下旨满门抄斩的林相的嫡长女。”
苏满树依旧是保持着一手扶着南巧后腰,一手覆盖住她隆起的腹部。他不是没有想过把覆在她腹部的手收回来的,毕竟这个姿势挡住了她的行动。可是,她的小手一直死命地抓着他的手,说什么都不让他离开。
他的傻姑娘,就算是将为人母,依旧是个傻姑娘。
“是我不好,一直瞒了你这么久,对不起,夫君对不起,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不要抛弃我,不要不要我……”
苏满树把哭得不成样子的南巧抱进了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哄着她说:“月儿,不哭!乖,我们不哭的。你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竟然哭成了这副模样,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我怎么可能抛弃你……除非,是你不要我……”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极为小声,说话时,他抬起来头,看向了同样悲痛欲绝的齐王殿下。
他是他心爱的娘子原本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是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哥哥,也是她真正名字所嫁的夫君。
哪里有他不要南巧的份,只有南巧不要他的份。
不,她不是**巧,她是林挽月,是他苏满树竭尽一辈子努力,也高攀不起配不上的京城贵女林挽月。
南巧还窝在他的怀里哭着,咬着嘴唇一直说着:“夫君,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的,我……不该瞒着自己不是**巧的事情,我……”
“月儿!”齐王晋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捧之如珍宝的姑娘,此刻却是窝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可怜兮兮地哀求着。
她是尊贵骄傲的林挽月,就算是如今林相蒙受冤屈,她林挽月也是有尊贵骄傲的资本的,何须如此地去哀求一个男人呢!
齐王晋安喊了林挽月的名字,她从苏满树的怀里抬起头,回身看向了他,眼睛红红。她抽泣哽咽地,终于喊了他的名字:“晋安哥哥……”
苏满树看着对视的两个人,虚圈着南巧,低声与她道:“月儿,别哭,擦了眼泪,去与他谈谈吧!”
南巧立即转头去看苏满树,见他的神情是如此的专注认真的,她的眼眶更红了。
“去吧,别怕,为夫等着你,就在这里等你。”
苏满树轻拍她的背,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一个试图让她安心的笑容。
南巧跟着齐王晋安进了一个临时的毡房,里面的人都知道齐王殿下过来,立即都退了出去,把整间毡房都留给了他们。
南巧跟着齐王进毡房前,一直不安地回头去看苏满树。苏满树站在站房门口不远处,朝她点头,让她安心的过去。
他们两个人互相对视时,齐王晋安就一直默默地看着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
林挽月如今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她不能站得时间过长。齐王晋安带着她一进毡房,就把她安顿在了一张带着靠背的木椅上,让她先坐了下来。
仔细算来,林挽月已经近两年没有这么近距离见过齐王晋安了。上一次,两人见面,还是在皇后的寿宴上,大概是林相府出事前的半年左右。
她望着熟悉又陌生的晋安哥哥,惴惴不安地揪着手指,抿着唇,一言不发。
“月儿,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齐王晋安看着眼前自己朝思暮想的姑娘,无奈的苦笑着。
她,似乎是怕他的,她似乎一直在戒备他的。
可是,她在苏满树的面前却是满满的笑意,满满的依赖,却如今,面对他时,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南巧看着自己熟悉的晋安哥哥,终于是摇了摇头的。
她曾经是想要见过他的,她曾经还不管不顾地追着他的马跑了好远的山路呢。可是,那毕竟是曾经,只是曾经了。
齐王晋安缓缓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单膝跪地,蹲在了她的面前,扶着她椅子上的把手,仰着头,固执地望着她。
“月儿,你活着,真是太好了。是晋安哥哥的错,是晋安哥哥无能,没能及时找到你,让你走投无路,不得不嫁给了苏满树,让你如今有了他的孩子……”
他是知道的,苏满树的婚事是西北军营里把买来的良家子匹配于他的,更可笑的是,那道为西北将士赐婚的旨意,还有他齐王晋安亲自盖下的戳印。
他当初盖下戳印时,只想着自己贵为齐王,能亲自为将士们的婚书赐了旨意,更可犒劳将士,稳定军心的。却不知道,他却亲手把他的月儿也赐给了那些将士,让她误打误撞地嫁给了当初还是什长的苏满树。
他蹲在地上,仰着头盯着林挽月,看着她不停地哭泣,整个人的心都碎了。他的月儿,一向活泼可爱、笑靥如花的月儿,竟然哭的这么伤心,他怎么可能不心碎、不心疼?
他的目光从她哭花了的小脸上划过,最后落在了她隆起的小腹上。那里因为她坐着,隆起的更加明显了,她如今已经有孕,且月份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