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县城,城隍庙。
“轮到你了,”高俅道,“下去陪他们吧。”
“你,你别过来。求求你了,饶过我吧,看在我救过你们的份上,我是你恩公啊,你可不能恩将仇报!这,这是有损阴德的!”醉汉已缩到墙角,退无可退了,但高俅还是步步逼近。
“你要是杀了我,张官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就像来往庄一样,全烧了……”醉汉变得有点癫狂,开始口不择言。
“原来是你们啊……”高俅眼中寒光一闪,朴刀便落在醉汉面前。血刃离他脸面仅差毫,散出来的血气冲击着他的精神,如无数只手在拉他下深渊。
“张官人是谁!他现在何处!”高俅吼道。
“我说,我说,说了能不能放我……”醉汉道。
“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高俅森然道。
突然,他脑海中出现了诡异的声响:
“咚咚!”
“地贼星时迁现已觉醒。”
“杀死时迁。”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杀戮欲念席卷而来,高俅双目血红,手中的血刃也因兴奋而微微颤动。
“啊——”醉汉倒地痉挛,髻散乱下来。一股熟悉的气息散开来,令高俅微微吃惊,却随即冷笑,说道:“真是天助我也!”
此时,醉汉也慢慢站起身来,一边解开缠绕伤口的纱布,“冤家路窄啊。能手刃天下第一奸臣,不枉我是梁山好汉!”
“区区一个地贼星,给我喂刀都不配。”话音刚落,高俅已纵跃前进,朴刀从天而降,直取时迁!
时迁一个打滚躲过攻击。朴刀砍空,没入地面数寸。高俅双手一扭,朴刀竟掀起数块地砖,砸向时迁。到底是梁山好汉,空拳便击碎地砖,但地砖刚除,一面银白锃亮的刀刃当面劈来。这次躲闪不及,整只右臂被劈下。
“我的刀说,你的血糟糕透了……”
“奸贼!你不得好死!”时迁骂道。
这时,落日西沉,夜幕降临,一轮新月高挂夜空。城隍庙远离闹市,寂寥无声,安静得像一池死水。
“啊——”惨叫声突然响起,惊飞林中栖鸟,噗的飞起一大片。
高俅手刃了时迁,这个刚觉醒便遭遇屠杀的梁山好汉。他提着朴刀走出城隍庙,四周昏暗无光。他拾级而下,头顶屋檐上传来声音:
“别来无恙吧,奸贼?”
忽闻瓦片动静,又闻衣衫在风中拂动的猎猎声响,紧接着便是落地声。这时,来者在高俅身后说:“明人不做暗事,我叫史进,上应天微星,人称‘九纹龙’!”
高俅知道来者不善,不想却是天罡之一的史进。
“若遇到他们任何一个,跑!”高俅想起何炎对他的忠告。
但凡习武之人,多少会带点痴性,总想知道自己武艺到了哪一境界。尤其遇上了高手,更忍不住想去比试比试了。
“你想在这里打,还是下去打?”高俅指了指台阶下的平地。
“下面吧,毁了城隍庙有损阴德。”史进跳上栏杆,沿着扶栏飞奔而下。
“好身法!”高俅道。
两人来到平地,相去十来米。高俅用刀,史进使枪。
“有什么遗言?我倒可以帮你一把。”史进挥动了银枪,准备进击。
“若我死了,帮我救一个人!”高俅一脸坚毅,有了死在此地的决心。
“谁?”史进右脚一点,身体便向前跃进数米,银枪舞动,像一轮明月打来。
“清烟尘。”高俅使刀迎战。
“噹——”刀枪相交,高俅感到右手麻痹,虎口隐隐生痛。
“好!我答应你!”史进收枪飞踢,脚尖点在刀柄上,高俅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史进翻身而过,使出了回旋踢,手中银枪随之螺旋一圈,搠向高俅。
高俅才刚跪倒在地,后背便受了一脚。速度之快,根本不可能防御。他后背受力,整个人飞将出去,而敌人的银枪紧随其后。高俅强扭身躯,艰险地避开银枪。忽见银枪落地,枪头刺入地面,史进借力跃上了半空。他收枪提起,抡成半月圆,打向高俅。此时,高俅还在地上打滚。
高俅大惊,这史进的速度实在太迅猛了!他横刀抵挡,银枪猛烈地砸在刀柄上,巨大的冲击力震伤了内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就是天罡的实力么……”高俅突然感到心灰意冷。
“送你上路。”史进见高俅已无战意,便举起银枪向他心口插去。眼看就要插进心口,史进却突然收枪,往身后扫去,响起“叮”的一声。史进趁势抓起地面的高俅,一转身便甩了出去。
“卑鄙。”黑暗中传来骂声。
“彼此彼此。”史进道。
黑暗中走出一人,竟是一位女子。高俅吃力地爬起来,抱拳道:“谢姑娘救命之恩。”
“别误会,我是来取他性命的,不曾想过救你。”女子冷声道,“你不是想死么?”
高俅看向女子时,大吃一惊,原来是清烟尘!心里顿时凌乱:“她是来救我的么?最后一句话显然是怪我不爱惜自己性命,她也担心我么?”
“你走什么神!”清烟尘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得生气,斥道。
“你是谁?”史进道。
清烟尘不再理会高俅,回应史进道:“来取你性命的人。”
史进冷哼一声,举枪来战。但刚才跃出一步,他便停下来,手中银枪转动,响起一阵“叮当”声响。他骂道:“臭婆娘,用什么银针!”
“我一个女子人家,不用绣花针用什么?堂堂七尺男儿,竟怕了女工,说出去不怕人家笑话。”清烟尘讥刺道。
而身旁的高俅却听到她细语道:“快走!”
高俅急道:“我不走!我还没衰到让女人来救!”
不远处的史进一怔,笑道:“要不我到边上歇歇,让你两口子先闹闹?”
“狗贼!你胡说什么?”清烟尘气道。手中银针已然射出,史进闪到一边,避开了银针。当他刚落地,第二轮银针飞至,只见他舞动银枪,挡开了大部分银针。第三轮银针射来时,史进不得不后退,离目标越来越远。他几番想靠近,无不被银针逼了回来,始终难以接近。
“我拖住他,你快点滚!”清烟尘以银针压制住史进,对高俅叫道。但高俅就是放不下脸面,不肯丢下她一人逃跑,气得清烟尘大骂:“你这没脑的混账!老娘叫你滚就滚,哪这么多废话?害死了老娘,做鬼也不放过你!”
高俅窘得耳根子热,一咬牙便转身逃跑。不远处的史进见高俅要走,又进击几次,奈何清烟尘的银针实在太猛烈,难以突围,气得大骂:“臭婆娘!敢说不是你的相好?”
“老娘爱救谁就救谁,你管得着么?更何况,”清烟尘突然放低了声音,像对自己说,“他临死也不忘要救我。以为我入狱了,真是傻。”原来,适才高俅对史进说的话全落在她耳里了。
史进见她突然脸露娇羞之色,像新婚的小娘子,忍不住啐道:“不要脸的东西!我九纹龙不陪你玩了。”说着也离开此地。
……
高俅狂奔于夜色之中,泪水迎风散开,心里的小男孩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今晚太窝囊了,竟然丢下心爱的女子不顾,自个儿逃跑!
“没用的东西,没用的东西……”他在不停地自责。
激烈的情绪在心胸间回荡,本已被震伤的内脏受不了这般刺激,顿时心血涌了上来。他感觉头晕脑胀,不慎摔入了灌木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