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眼中闪过复杂之色,轻叫一声“呀”。李忠知道,他反击的计划成了。
三年前他觉醒,得知自己前世是梁山好汉,而这辈子的使命是「屠杀奸臣」。刚觉醒时要不是得到风声,怕是已经死在高俅手下。吃了那一堑后,他暗中谋划了这场反击。能借官府的力量去帮自己杀人的关键,就是找到「共同敌人」。花了三年时间的探查,终于找到当年救走高俅的幕后主使,令人惊异的是,此人背景履历颇为不凡……
“这何炎……莫非是几年前在潮州暴乱那位?”史太公道。
“若是此人,广州的日子不好过了。李忠,你的消息从哪得来的?要是造谣生事,小心你的脑袋。”通判道。
“事关重大,全凭大人定夺。”李忠没有正面回答。
“无论真假,”知府终于开口,“我亲自带兵去探查。”
“大人,此举万万不可!”众人大惊,进谏道,“可差人前去探路,若有动静,再出兵不迟。”
“敌人会坐在家里等你们吗?别忘了敌人可是何炎,要是小瞧他,死在他手里的英魂是不会得到安息的。”知府大人看向众人,“明日一早,出兵!”
……
孙都头作为先锋,率一支十二人小队先行。
知府则率领五百厢军精锐随后。
在路上时,知府有点心不在焉,八年前潮州戡乱的记忆正冲击着他——
“都头,府衙被攻破了。知府大人没了踪迹!”士兵来报,他一边说一边抹去脸上的血水。
那时广州知府还是都头,潮州府衙的一名都头。他扔水囊给士兵,举起朴刀大喝:“虎豹团随我来!”
一支几十人的骑兵从城门迂回,火速赶去府衙。当他们到了府衙,只见熊熊大火。火海里传出一片鬼哭狼嚎,木料营构在火焰的吞噬下出噼里啪啦声响,而大门处,正隐约走出一个人影。
人影在火光的映衬中变得明晰起来,那眼神令他每次回想都不寒而栗。
“反贼!留下狗命!”都头坐骑飞腾逼近,手中正滴血的朴刀已砍向了敌人。
“倏——”一支利箭不知从哪飞出,硬生生地抵开刀面,刀锋偏离敌人眉心,只削下一束长,而敌人眼也不眨,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摆阵!”都头立即收刀,手中缰绳一动,骏马便从这场突变中安定下来。虎豹团随令摆阵,转瞬间从进攻阵型变为防御阵型,素质之高连敌人也微微吃惊。
阵型刚成,虎豹团已经剑入鞘、弩上手。
“倏——”
“倏——”
两支暗箭飞来,都头手中朴刀挥动,便将暗箭砍断。同时喝道:
“西北、东北!”
虎豹团弩箭离弦,黑暗处两人应弦而倒。
“少在这里威风,你的对手是我。”人影忽然起攻击,三尺二寸长剑点向都头马脚,骏马躲闪不及,跪倒在地,把背上的都头甩了下来。都头一个驴打滚,手中的朴刀却从下切向敌人。
剑光一闪,朴刀一分为二。
“都头!”虎豹团皆惊。
“滚开!”敌人眼中射出冷锋,虎豹团为之一滞。这稍微停滞,四处杀出无数敌军,都是衣着破烂的流民,但疯狂的流民堪比训练有素的军队。可毕竟是虎豹团,潮州厢兵中的精锐,面对杀红眼的流民大军也临危不乱,保持着防御阵型。
……
知府摇摇头,不敢再继续回忆。
但记忆如毒药,一旦靠近便无可救药地沦陷。无论他如何克制,那些记忆还是如潮水般涌现——虎豹团全部阵亡,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全部死于流民之手。那些简直像魔鬼一样的流民,前赴后继地冲上来,杀死一个又出现两个,放倒一批又涌来一批,终于阵型被破,众人成了亡魂。
敌人一把长剑指向他的喉头,两人在旁目睹全过程。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开始大吼,又是大哭,最后无力地跪在兄弟们的尸体前。
“何炎,援军来了,我们撤吧。”敌人听了便收剑逃去。
从此,“何炎”经常进入他的梦里,使他安稳的生活不时地被血与骨的梦境所惊扰。
“大人,前面就是来往庄!”
知府一惊,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心胸里顿时充满了葱郁的自然生命气息,使他为之一振。那些恐怖的记忆消隐,取而代之的是为兄弟报仇的疯狂。
“传令给都头、军使,按甲计划来。”知府冷然道。
“是,大人。”传令使策马前去。
来往庄,此时一片宁静。
庄内外的几百棵柳树长得正茂,给庄园带来习习清风。
“断!”刀光忽现,臂膀粗细的木头拦腰截断。但见庭院里有赤膊大汉在习练朴刀,他那饱满的肌肉上汗珠密布,反射着阳光,远看金光点点。刀法凶猛有力,刀锋轨迹却缥缈无定,刀身带起阵阵风呼啸声。
“好!”屋檐下不知何时出现两人。
大汉收刀,笑道:“洪都师傅,莫别师傅。”
“高俅,三年来你的武艺进步不少啊!何庄主知道了肯定很高兴。”莫别说道。
“全仰仗各位师傅教导。”高俅道。
“也不全是,和你的刻苦习练分不开。”洪都说道,“但你要切记,武道无止境,一日不可懈怠。你现在基础初成,多实战,在生死之间磨砺,才能打赢真正的好汉。”
“呼——”细微的风声响起。
“小心!”洪都大喝,左手已抽出武器架上的齐眉棍,转身朝半空扫去,响起沉闷的一声“噹”,一支箭落在地面。
“什么人!”莫别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强弩连放数箭,墙头一人应弦而倒。
当与此同时,庭院之门涌进大量士卒,顿时利箭如雨。
“分头走!”洪都转动齐眉棍,万箭莫能过身。高俅跑向后院,莫别则往左厢方向走。廊角转弯处,莫别回头连三箭,三名弓弩手倒下,敌军为之骚动。
这两秒的骚动,也为洪都创造了机会,一个打滚翻身,往庭院的墙边走近了数米,再纵身一跃,整个人便消失在墙的另一边。
洪都翻过墙来,官兵正追杀庄客。有妇幼步子较慢,没走几米便被赶来的官兵放倒,鲜血染红了土壤。
“混账狗东西!”洪都抢步上前,齐眉棍当头打下,脑浆迸裂而出。横棍一扫,两名官兵倒地难起。收棍朝左前搠去,连人带刀后飞数米。
一些庄客缓过神来,纷纷拿起兵器抵抗。庄客和官兵厮杀在一起,尸遍地,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此时,莫别带领十来个庄客赶至,说:“左侧庄内的官兵已被我杀尽。”
“洪师傅,莫师傅!后院清理干净。”高俅飞快跑来,身后跟着三五庄客。
洪都点点头,如此一来,中庭、左厢、后院的敌人尽皆杀干净,但由于敌人突袭,己方伤亡只会更为惨重。除却十数个丫鬟家眷,算上洪都、莫别和高俅三位头领,只剩下二十来位庄客。
“莫别,你带三五个庄客,负责护送妇幼离开。高俅,你带三五个庄客拦下敌人。其余人随我来。”洪都安排妥当,准备杀出一条血路。
庄外,大门前一百米,知府的精锐部队已至,排成两翼阵型。
“准备。”军使号令。每位官兵弓弩上膛。
“点火。”两排弓弩手点燃箭头,明晃晃的如几百双眼睛。
“射。”
“呼!呼!呼!……”
几百火箭射向来往庄,如群火鸦从天而至,吞噬木料营构,很快便有干燥易燃之物起火。火势遇风则长,轰轰烈烈地烧起来。
“射。”又一轮火箭攻势。
不足一盏茶功夫,数千火鸦飞至来往庄,后者淹没在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