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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守着她入睡就成了我每晚要做的事,似乎看着她禅房里的灯,在这仓促茫茫的人世间,就觉得倍感温暖安心。
鸢鸢从来不知道我一直就在阜城住着,每个早晨送去豆浆和面包,或者米粥和油花饼儿,我怕她不吃,就托了那里的一个尼姑,说是她每日清晨去赶早集市为她买回来的,我看着她日渐消瘦,总觉得心都发寒,我在想,是否曾经,在找不到我的那十四年里,她也是这样煎熬着,如果是,我更恨自己,如果不是,我不知自己多么羡慕权晟风,他能让鸢鸢连命都顾不上了,我真是不知道该恨谁。
她用十四年最美好的光阴等待我,又用了最漫长的十五年光阴等待他,这两段等待都是没有结果的,她却不肯放开,我不知该笑她是痴还是傻,我们都是红尘中的人,皆逃不过儿女情长,我掉进了她的路里迷得不知回头往哪里走,她亦是掉进了他的路里,根本没想过回头。
我接连许了许多次,多到我都记不清了,那日终于打动了她,她肯出来见我,我望着她穿那一身青素的道袍,还有手上捧着的那串佛珠,我觉得心都在隐隐作痛,她见我笑着,依旧明媚艳丽如昔年,纵然素颜无粉黛,却还是颠倒终生的容颜,我曾就爱极了她,大抵初见那一面,我就料到了,是我自己没有留住,我不怪她此时对我薄情。
“唯贤哥哥,你找我做什么。”
“八年了,还不肯放开么。”
她坐在台阶上,笑着摇头,“从未想过放开,何来多少年。”
她仰头托腮看着天空,我也顺着她望,隐尼庵的苍穹的确湛蓝许多,比别的地方要空旷深邃,蓝得似乎是被水洗过一样,我跟着他坐下来,数了数岁月,她二十九岁了,我也四十岁了,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唯贤哥哥,还不找个妻子帮你打理日子啊,你说你现在过得,那么多钱,守着个女儿,到底也寂寞。”
我心里被她问得一酸,“我想要的女人,不肯予我,我便不要谁了。”
世间女子千千万,我见过太多,与我擦肩而过的,陪我曾风花雪月的,我唯独痴痴了她,莫说用八年,即便到了我八十岁,我这颗心,也再不爱上别人了。
她并不再跟我说话了,而是沉默着站起身,轻轻推开了禅房的门,悄无声息的关上。
我坐在那里,待了良久,她再没有出来,直到寂静温暖的黄昏笼罩了整座空荡的隐尼庵,那些尼姑都望着我,有一个过来对我说,“施主,不方便。”
我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向她们说了声抱歉叨扰,就离开了。
我离开了隐尼庵,做了一件连我都惊讶的事,我用了我几乎一半的家财,疏通了许多关系,为权晟风请了一个最好的律师,进行了翻案,几经波折,大约前后都算上,也有半年,他的案子终于又一次进行改判,从无期徒刑减到了有期十五年,我坐在法庭的旁听席上,听到这个结果,欣慰得险些掉下眼泪,我是个男儿,我和他都已是中年了,鬓角的白发渐渐爬得越来越多,我曾想,如果我没有这样做,到最后的最后,鸢鸢会不会选择我,我这辈子,都自私惯了,我只想无私一回,为了我心爱的女人,权晟风出来了,他一定会找她,我不愿看他们一个在监狱到死,一个在隐尼庵孤独终老,我也做件善事,给自己对鸢鸢的伤害,赎一次罪。
二零一四年的七夕早晨,权晟风出来了,我带着女儿去监狱门口接他,他老了许多,算算日子,五十三岁了,而我也四十七了,都是半百的年纪,我看着他头发的斑白和脸上有些多的皱纹,觉得心里很凉很空,我可是见证了他曾经的意气风发,现在见了,只觉人生萧条。
女儿走过去,拘谨得抱着他,喊了一声大伯,他笑了笑,弯腰问她叫什么名字,女儿说,叫鸯鸯,他愣了一下,沉吟出来,“鸯鸯,便是鸳鸯。唯贤,你对鸢鸢这么多年的照顾,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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