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骏泽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趁无人招待他,悄悄溜进了沈乐菱的院子。江氏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乐菱看到段骏泽来了,没有表现出惊讶,反而是她身边的丫鬟们忍不住捂着嘴退下了。院子里看似井然有序忙着的丫鬟们,实则眼睛时不时偷偷往沈乐菱的方向瞟来。
沈乐菱摇摇头,不去理会这些小丫头,平淡地问段骏泽道:“回京很忙吗?”
段骏泽听到她的关心,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微笑:“还好,忙而不乱,谢先生帮了我很大的忙。”
沈乐菱看着变得有些消瘦的段骏泽,忍不住埋怨道:“圣上也真是的,怎么能说走就走,一点担当都没有!把所有的活都留给了你一个人。”
段骏泽听着沈乐菱的话感到受宠若惊,但还是为自家父亲解释道:“父亲待惯了军营的生活,在宫中一直受限,确实需要时间适应。”
沈乐菱微微皱眉,不适应又怎样?难道他还能将已经得到的龙椅退回去吗?
沈乐菱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心中不禁一惊,这位昭明帝难道真的如此不靠谱吗?
“现在朝堂上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过几天,我打算为当初那个枯井案的受害者以及方先生翻案。”
沈乐菱有些惊讶地问道:“这么快?可丁默生还没有被抓到呀?”
段骏泽回答道:“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再拖延下去,谢先生怕是要忍不住会主动找我了。”
沈乐菱仍然有些担忧:“这样做,朝堂上会不会有动荡?毕竟刚刚才稳定下来。”
“我打算明年开恩科,正好今年朝廷能给那些真正有才学的人腾出一些位置。”
段骏泽向前走了几步,十分熟稔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沈乐菱缓缓地坐在他对面。
“阿菱,你知道这些天我命户部查那些官员的贪污情况,查出了多少亏空吗?”
“只近五年,就有两百万两银子!这还只是些尾巴没擦干净的,如果真的查清楚所有的尾巴,恐怕会有几千万两白银。这些官员在任上一天,百姓就多受一天的苦,即使朝廷再怎么减税也无济于事!”
“还有,你知道吗,二十年前还有不少出身寒门的官员做到四品以上,但如今屈指可数!那些人无才无德,他们所会的只是欺压百姓,从百姓身上榨取更多的财富,只为了自己的利益!”
“这几天,我看到了那些数字,简直让人心惊胆战!”
沈乐菱静静地聆听,偶尔安抚着他。
“宫中就更别说了,主子没几个太监宫女倒是不少,这几日我让礼部和宫中的太监总管开始着手,先放五成出去再说。”
“还有夏氏宗室那边,过几日还要好好整顿一番,不然每年从国库里拿钱根本就养不起这么多人...”
沈乐菱刚开始还随着段骏泽的抱怨,陪着他一起忧愁和愤慨,但渐渐地,她居然感觉到了一丝丝有趣。
是的,有趣。
这人往日里都是寡言少语的,没想到二人捅破了窗户纸后,他的话越来越多,比阿洲还话痨。
然而,看着段骏泽滔滔不绝的样子,沈乐菱一点也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这样的他更有人情味一些。
说到最后,段骏泽又道:“对了阿菱,宁国伯府你和伯父有何打算?”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沈乐菱一时有些恍惚。
宁国伯府,自从两年前玉姨娘顺利生下儿子,并用计谋将沈慕朗赶到庄子上折磨后,沈乐菱就很少关注他们了。
只是之前有听说自己那个大伯,居然不要脸的将亲生女儿献给成王当妾室了。
此后对于宁国伯的消息,沈乐菱并未特意去查看。
“他们如今如何了?”
“不太好。”
沈乐菱瞪大了眼睛,能让段骏泽说不好,那想来是真的不好啊!
段骏泽并没有卖关子,将整个宁国伯府因为自己一家入武德司狱的事情全说了。
“你大伯父和二伯父应当是真的什么都不清楚,被武德司的人折磨得不成人形,但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沈慕朗也被武德司从庄子上给带了出来,但据说在庄子上的时候就已经半身不遂了,在武德司没挨几日,就一卷草席给卷了出去。”
段骏泽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眼沈乐菱,见她听到宁国伯府人的惨状,没有丝毫的表情,心知她是恨毒了他们。
这才继续道:“但据说你大伯父的那个玉姨娘知道你的一些事。”
沈乐菱闻言,眉毛一挑,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哦?玉姨娘说了什么?”
“武德司的供词上说,你当年只有十二岁,但...智多近妖。她说是你帮她斗倒了大夫人,虽然她不太清楚你是用了什么方法,但她肯定大夫人的死幕后推手一定是你!还有你大堂姐在老夫人寿宴上做的丑事,她说,定然和你也脱不了干系,还有一些难听的话,总之...”
“总之,在她的供词里,我就是个手段毒辣,心如蛇蝎的女人对不对?”沈乐菱抢白道。
段骏泽轻声安抚道:“阿菱,那些只是那人的一面之词。”
沈乐菱带着笑意的脸突然就沉了下去,“段骏泽,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了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玉姨娘说得那些都是我沈乐菱做得!如何?”
沈乐菱静静地盯着段骏泽,不知是想从他眼中看到退却,还是别的什么。
二人原本和谐的气愤,一下变得紧张起来,一旁收拾东西的小丫鬟都忍不住探头探脑,不明被刚刚还好好的两人,怎么突然闹起了别扭。
甚至还有那心思活络的,在想要不要去叫主母过来劝劝。
不想段骏泽却突然伸长了手臂,落在了沈乐菱的头顶,轻抚了几下后才道:“阿菱,我没有想要试探你,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万一日后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你也好早做准备。”
沈乐菱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却没有回应他。
“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很早就知道!”
沈乐菱闻言,眼睛不由得瞪得更大了。
段骏泽被她这模样取悦到了,继续道:“但我相信,阿菱这么做一定有阿菱的道理。”
沈乐菱眼神微微一动,仿佛对段骏泽的回应有些意外。
他深情地凝望着沈乐菱。
“阿菱,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段骏泽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沈乐菱感受到了他的真诚,心中的紧张和疑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暖和安心。
她轻轻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段骏泽用手指抚摸着她的泪痕,用力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