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瑶看他:“所以呢?”
“所以?”大祭司沉思,不得不用另一种眼光看向时瑶,他慢慢起身,神情严肃了很多。
“我在想,你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对埃及地第一王后的所拥有的权利不感兴趣?”
大祭司不假笑的时候,眼神是冷的,身上散发神官独有的肃穆威严。
时瑶却不怕他,她坐着,毫不在意地看他:“你觉得呢?”
她虽然被抓了回来,被软禁在这,但是拉美西斯对她的重视,也不容任何人挑衅。
大祭司无法再像初次见面那样,将她毫无理由地关进铁笼,高高在上的审问。
古埃及王权至上,既然大祭司信奉这一套,就受着吧。
大祭司揉了揉眉心,脑壳疼,觉得这是第一次除了陛下,还能有人能让他有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在埃及,法老的第一位王后最具有权威和地位,是最正统,受神承认的,以往这第一位王后都是由法老从孟菲斯或底比斯贵族女子中亲自挑选,你作为外族女子,在埃及无权无势,又来历不明,陛下迎娶,势必要面临各方贵族和长老的施压。”
“在你这几天一直折腾陛下的时候,你知道陛下在干什么吗?他在给你铺路,一条能让你顺利的,不受任何舆论阻挠地登上第一王后宝座的路。”
大祭司看着她,神色复杂:“只要你别再折腾,温和地接受他对你的感情,相信用不了多久,你第一王后的名字将会传遍上下埃及。”
时瑶抿唇,拉美西斯做起事情来,总是不动声色,即使知道这些事情告诉她,能帮助她尽快接受他,他也没有特意和她宣扬来表示自己的深情……时瑶叹气,摸上胸前的吊坠,吊坠上镶嵌的安卡表面微凉,摸在手里很舒服,她站了起来,目光平静地看着大祭司,声音平缓。
“所以他对我这么好,我就没有拒绝的权利,就该感恩戴德地接受吗?”
时间安静了几秒。
大祭司怔愣住,眼神诧异地看着时瑶。
时瑶的话再一次让他意外和吃惊,为什么她的想法总是和埃及其他女子不一样?
此时少女目光清亮,姿态不卑不亢,稚嫩柔弱的身形,站在他面前,明明比他要矮很多,可在这一刻,大祭司竟然觉得某种意义上,她是在低头看他。
他无法用气势压住她,更无法用最擅长的流畅说辞说服她。
“大祭司,有两点我必须要和你申明。”
时瑶清秀的脸庞此时一派沉静,眼神不闪不躲,坦坦荡荡。
“首先,是你们陛下把我抓回来,如果不是他,我现在一定会坐在柔软的草地上,吹着风享受自由,而不是坐在这,听你来给拉美西斯当说客,教我莫须有的道理。”
“其次,拉美西斯拒绝别的女人是他的事情,我没有要求他,也没有权利要求他,他做出这些选择所带来的麻烦,和我没有关系,请你不要用你们陛下施舍我恩宠我,我别不识好歹的语气说话。”
“我不爱听,懂吗?”
语气平和,却隐含淡淡的压迫。
大祭司心中震颤。
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竟觉得这一刻,眼前的少女在某方面和陛下很像,锐气却不露锋芒。
原以为她不懂礼仪,又喜欢惹是生非,靠着稀奇先进的技术和耍小聪明,才获得陛下的宠爱。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
她有着鲜活而罕见的人格魅力,那些可贵的冷静睿智都深藏在她骨子里,平时隐藏着不显露,只有陛下最先感受到。
大祭司沉默了好一会儿。
时瑶敛眸,没有再理会他,对于拉美西斯所做的这些,她并不是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就是因为感受到了,才更加别扭,她知道历史,拉美西斯以后会迎娶底比斯一位贵族家的女儿,奈菲尔塔莉,那才是他的第一王后,深爱一生的女人。而她只不过是中途意外穿插进来,随时消失的过客。
不知不觉走到宫殿左侧靠墙的地方,时瑶停下,望向窗外,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建起一片池塘,象牙雕刻的池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清澈的水面下,能隐隐看到下面镶嵌的玛瑙反射出漂亮的光芒。
各色莲花含苞欲放,莲花若有所无的清香,弥漫在空气里,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绽放。
时瑶微愣,怪不得在屋里总是能闻到莲花的清香,她之前还以为是某个侍女身上香膏的味道。
“我为自己方才冒失的话而表示歉意。”
大祭司忽然说。
他对着时瑶行了礼,眼神与之前相比,多了敬重,“只是觉得陛下最近太过于疲惫,他不该是这样,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失落无措的样子。”
顿了顿,他又忽然问起:“你还记得前天晚上陛下带来的饺子吗?”
时瑶转头看他。
她当然记得,那天拉美西斯突然端了热腾腾的饺子过来,说这是赔罪,她不吃,拉美西斯就一个一个吹好,亲自喂到她嘴里的。
味道很不错,是拉美西斯亲自包的。
时瑶诧异的是:“你怎么知道饺子?”
大祭司:“陛下告诉我的,毕竟那顿饺子的制作我也有参与。”
时瑶:?
大祭司说着,回忆起前天那个下午。
那天他正在神庙例行检查,突然被拉美西斯的侍卫叫去皇宫。
过于突然地传召,大祭司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比如最近赫梯又开始蠢蠢欲动,那些潜伏在孟菲斯的赫梯奸细要怎么处置。
然而来了,才发现英勇威武的陛下正在认真地揉弄一团白面。
大祭司当场愣住,不敢置信,甚至怀疑眼前的男人不是拉美西斯,而是别国派来的奸细。
但确认过眼神,这确实是拉美西斯。
拉美西斯让他学着揉面,搅馅。
做什么所谓的饺子。
大祭司觉得陛下疯了。
他知道陛下将时瑶带回来,一直在哄人,但没想到能做到这种地步。
当时大祭司茫然不解地问:“你哄人,那为什么要叫我来?”
拉美西斯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你之前骗她,她生过气,赔罪。”
“……”
大祭司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但是君命不可违,只能吭哧吭哧和拉美西斯忙活起来。
埃及最负盛名的法老陛下和大祭司,两个经常讨论国事的人,还是头一次坐在一起做饭。
没有叫侍女或者皇宫的大厨来帮忙,两个大男人闷头干。
大祭司没做过这些,拉美西斯时不时指导他。
“陛下,你真的变了。”大祭司边擀饺子皮边说。
拉美西斯熟练地将肉馅放进面皮里,捏边包好,然后放在竹制的案板上,“嗯,你怎么知道她喜欢吃我包的饺子。”
“……”
大祭司和时瑶描述时,时瑶甚至能想到拉美西斯当时说话的表情,她心情和大祭司一样微妙。
“陛下真的变了,从一个无所不能的君王,变成了一个学习着怎么讨好你的楞头小子。”
两人对视,都叹了口气。
觉得这事态发展地有些不可思议。
大祭司离开前,再次向时瑶道歉。
他恢复往日温润的笑容,行礼离开。
出了宫殿,注意到了那片盛开的莲花,大祭司眯了眯眼睛,心里感慨万千,也明白了陛下今天叫他来这的用意。
陛下是真的在为时瑶精细铺路。
就连身为大祭司的他,都是这过程中的一环。
今天来了这一趟,近距离的谈话了解后,他对时瑶的偏见和不满算是消散,开始正视认可了时瑶的身份。
接下来,就是协助陛下一起,面对应付那群老顽固,让时瑶成为埃及第一王后。
不,按陛下的意思应该是……
上下埃及唯一的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