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的骨髓象提示增生活跃，红系增生明显活跃。
占0.64左右。
其中，中、晚幼红细胞为主。成熟红细胞大小不等及盔帽形，碎片红细胞占0.07。
都知道骨髓有造血功能。
幼红细胞可以视为‘小孩’。
从骨髓象与血常规联合起来看，李敬生发现这个女患者有明显的溶血症状。
至于中枢神经病变，他认为可能性比较小。
木主任给患者的初诊结果是中枢神经系统感染？败血症？
败血症引起溶血？
败血症可以造成身体多系统的功能异常，严重的感染确实会造成凝血功能的异常。
但是这个患者的检查数据以及各方面的表现，似乎与败血症并不相符。
“李医生，不知道你有诊断方向没有？”
木主任不敢对他抱有太大奢想。
只要能够提供一点点有帮助的诊断方向，就很好了。
“我……不敢说！”
李敬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说错了我又不会怪你。说，放心大胆的说。”
木主任给他鼓励。
显然，木主任还以为李敬生是诊断困难，知识薄弱，担心说错话。
“那我就放肆狂言了。我认为患者神经中枢系统感染的可能性存在，但是很小。至于败血症的可能，我认为几乎可以完全排除。”
李敬生怕他年纪大了接受不了，算是说的很委婉了。
木主任听了后，半晌没说话。
过了足有十几秒这才面皮有些僵硬道“你的意思是，两个初诊方向都可以排除？”
这可是木主任与本科室多位医生共同讨论的结果。
甚至还请了神经内科医生电话参与讨论。
结果，这个小诊所的医生一来就把两个初诊意见全部否决了。
“应该可以排除。”
李敬生挺担心这位呼内科的名医直接倒下去。
还好，木主任比他想像的要更抗‘打击’一点。
只见木主任拿起不锈钢保温杯，迎起脖子猛灌了两大口。
“喝茶，伱也喝茶。然后再说说你的诊断方向。把我们讨论的两个初诊结果都给排除了，真有你的。”
木主任显然是不服气的。
但是又有着一丝期待。
他暂时也不知道这个小诊所医生是年少轻狂，在这里大放厥词，还是真的有着很大的本领？
李敬生目前的诊断能力主要集中在三个方向，呼内、消化内科、普外。
对于神经方面的疾病，他其实并不擅长。
但是因为开诊所的缘故，经常可以接诊到一些皮肤病患者。
想要诊断这方面的患者经常需要用到免疫学方面的知识。所以他对免疫学，特别是皮肤免疫学算是学得比较多的。
经常会看此类书籍充电。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入口微涩，随后口舌生芳，头脑都为之一清。
“好茶！”
禁不住赞道。
说句土豹子一点的话，他还没喝过这么好的茶。
“嘿嘿，这茶是我一个学生送的。他现在进了魔都的一家大院，听说升了带组组长，收入很不错。前些天给我寄了一小盒茶叶过来。我当时还说这么点茶够喝几回呀？”
言下之意，就是说那个学生有点小气。
但是木主任的脸上分明透着得意。
果然谁都一样，有时候想要炫耀一些自认为骄傲或自豪的事情。
“后来正好一位副院长来找我有点事，我拿了一点茶叶泡给他喝。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上等的大红袍，还说什么要是放在古代，属于御用级别，产量非常稀少。想要买这个茶，光有钱很难买到，因为产量非常少。后面我托人问了问价格，就这么一小盒，七万多呐。我滴个天，这都顶我俩个月工资了。”
木主任无意间又把收入水平透露出来了。
他可是呼吸内科的主任医师，工资三万五左右，比想像的要低不少。
李敬生以为像他这种级别，少说也有五万一个月的。
有的医生比较爱惜名誉，遵法守己，不喜欢赚那些灰色收入。这肯定也会导致收入水平有差异。
还有，真正赚钱的是外科的顶级医生。
内科虽然也很赚钱，但是跟外科的顶尖医生没法比。
国内最顶尖的外科室带组组长，年收入能稳定达到五百万以上。内科，哪怕算上讲课、厂商举办的学术交流会之类，一年两百万算是顶天了。
“这，这一杯茶得多少钱？我得把它喝干净，不然浪费了。”
李敬生也没想到木主任会拿这么贵的茶叶来招待自己。
虽然他说的有点夸张，但是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哈哈，要是你喜欢喝，等会我送一些给你。”木主任得意畅笑。
只是病人的问题没解决，笑完后，眉宇间的愁意并没有消散。
“您的学生送给您的，我喝上一杯就已经是沾了光，又喝又拿可就有些贪心了。那个病人现在除了头痛、发热、失语，还有其它症状吗？”
李敬生主动把话题扯回到病人身上。
得想办法帮木主任把这个高难度病例攻破。
“目前程浅昏迷状态，出现小便失禁，抽搐，尿液酱油色。皮肤下的出血变得更严重了，已经出现十分显著的紫癜现象。”
木主任大致描述了一下病人的现状。
看这情况，如果不能尽快查出病因，怕是撑不了多久。
“去病房看看患者可以吗？”
“没问题，我带你去。”
木主任亲自领着他到病房查看。
李敬生到病房查看那个女患者，人暂时虽然没进ICU，但是病床卡上做了重点标记。
属于护士和值班医生监视的重点病人。
这种，医护人员通常会隔十五分钟到半小时的样子，去病房查看一次。
虽然有家属陪护在床边，但是家属不懂医学，没办法及时发现一些潜在的风险。
患者已经基本处于半昏迷状态。
看到李敬生站在病床边，她的眼神略有些变化，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
陪在床边的中年妇女不到五十岁，两只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一样。
看到女儿好好的一个人，突然病成这样，当父母的哪能不着急呢。
患者目前仍然是高烧不退。
“我查看一下她的关节！”
李敬生对家属说道。
家属只是傻傻的站在一侧，也不说话。
李敬生掀开被子，摸患者的手臂尺骨、桡骨，肘关节等。然后又检查她的腿骨。
因为患者高烧不退，又找不出病因，他就想着尝试一下摸骨术。
给她摸骨时，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常。
但是很奇怪，他感受到患者的骨温似乎要高出不少。
因为患者本身处于发烧状态，骨头在体内，温度跟着提升这很正常。
但是李敬生摸到的骨温，并不是这种表面的温度升高。
而是感觉到患者的骨头似乎比体温还要略高一点。
是什么病，会损害到患者的骨头？
然后，他还发现患者的小腿背面皮肤有些地方出现了几个细小的水泡。
分布不均匀。
这应该不是发烧烧出来的。
“木主任，我检查完了。”
李敬生查完以后，习惯性用消毒液净手。
脑子里面面却在思考着患者的病因。
“走，我们到办公室去讨论。”
木主任引导着李敬生回办公室。
“你先说说，为什么败血症与神经性系统感染均可排除？”
木主任显然已经从打击中缓过来了。
“脑脊液检查正常，颅内压也还算正常，头颅CT没发现占位病灶，内出血、脑梗死，所以我认为神经受损的可能很低。至于败血症我见过一些，患者不但症状有诸多不符，病史、特征也均不相符，仅凭中性粒细胞这一项太牵引了一些，故而也可以排除。我现在怀疑她很可能是免疫系统方面的疾病。”
李敬生刚开始看完患者的资料时，就已经有这方面的怀疑了。
刚才到病房查看后，这个怀疑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进一步增加。
“神内的罗主任提到患者有可能是结核性脑膜炎，你觉得呢？”
听到李敬生怀疑患者是免疫系统方面的疾病，木主任不太认同。
“脑脊液检查不是正常吗？这个病直接就能排除呀。”
李敬生不懂木主任为什么要这样问？
“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个病例真是复杂，你说要是肺部或者呼吸道方面的病变，我都比较擅长。这个患者因为头痛、发热，与上呼吸道感染很像，查过后，其实根本不是呼吸道疾病嘛！”
木主任像个孩子一样诉苦。
遇到这种事，他也是倒霉。
症状与呼吸道疾病相似，实际上却是其它领域的疾病。
直接把他这个呼吸道领域的名医整懵了。
“你为什么认为是免疫系统方面的疾病呢？说说你的思路。”
木主任决定先听听年轻人的意见。
“我的思路其实很简单，常见疾病不能解释病人的全部病征，患者得的肯定就是罕见疾病了。根据患者出现的溶血表现，我想到了一种可怕的皮肤病，正好是由免疫系统病变造成的。”
李敬生的医学知识只能说是比较扎实，但是算不上学富五车。
至少他自己从不认为知识渊博。
爱看书是真的。
学得比较杂也是真的。
一个是在大医院当医生时轮转、换科的频率比较高，每到一个新的科室，都必须加强那一领域的医学知识学习。
后来自己开诊所，更不必说了。
别看遇到的都是小病，但是五花八门，什么病都有可能遇到。
这同样要求他的医学知识博杂。
木主任一阵无误。
这样诊病也行？
本来还以为李敬生会给出高谈阔论式的医理辨证呢。
没想到就一句话，常见疾病解释不了，那就往罕见疾病方向想。
话糙理不糙。
诊病其实也不是非要公式化，死板的用教科书式去分析。
临床诊断思维灵活一些，有时候剑走偏门也有可能正好斩中病灶。
“我怀疑患者有可能是SLE病。虽然患者没有出现明显的关节肌肉症状，也没有出现肝、肾严重损害，但是患者出现了血小板减少，全身性溶血，皮肤也出现一些初步损害现象。所以我怀疑红斑狼疱的可能比较大。至少值得做进一步的检查。”
联想到患者的骨温升高，小腿背面出现水泡，再加上溶血、高热不退、头痛剧烈，查不出病因的血小板降低等。
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红斑狼疮这个恶名昭著的疾病。
它属于免疫系统疾病。
表现出来的症状多种多样，往往容易让医生误诊，或者在诊断中摸不着头脑。
如果说结核病容易误诊和漏诊，那么此病则容易让医生丈二和尚摸不到头。
“听你这么一说，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了。我立刻开单子给患者做个皮肤活检。”
木主任也是久经临床战场的老将了。
要面子是一回事，但是在真理面前，他绝不是那种不可雕琢的榆木疙瘩。
“皮肤活检可能要的时间久一点，我先给她查个抗核抗体更保险。”
木主任开这些检查根本不需要跟患者商量。
这就是大医院医生的好处。
不用费尽唇舌去做解释工作，效率就能大大提升。
“那个，您看病例也讨论过了，您的好茶我也蹭过了，先回去了。”
李敬生能够帮着木主任找到这个重大诊断方向，心里面同样非常高兴。
看来以后有时间多学几门医术还是很不错的。
要是没有学习过皮肤疾病与皮肤免疫学方面的医学知识，今天肯定也是两眼一抓瞎。
“别急别急，骨外科的华主任想问问你，那天跟你谈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件事情算是比较隐密。
只有李敬生与华主任两人谈的。
现在木主任知道了，说明木主任与华主任应该有不错的交情。
还有，华主任招人肯定要跟医院领导商量好。
这事他一个人能做主，但是不合适。
毕竟李敬生的聘用条件有很多特殊的地方。比如一星期只工作三天。
“华主任让我现在就答复他吗？”
李敬生反问。
这件事情本来昨天就要主动找华主任谈的。
结果李敬生实在太忙了。
再加上徐医师给他支招，说是会跟李敬生好好配合，让他抬抬身价。
没什么不地道的。
大家都是为了利益。
现在华主任沉不住气，主动催问李敬生的考虑结果，是好事情。
说明时机成熟了。
“也没说一定要现在就给答复，就说你要是来了第二医院，就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那我现在过去一趟吧！”
李敬生正好把这事给定下来。
“本来呢，我是很想跟骨外科抢你这个人才的。但是我没办法给出骨外科那么优厚的待遇，你去吧。以后有时间，也可以经常来我们呼吸内科串门，我非常看好你。”
木主任是个厚道人。
把利益挑明了说。
李敬生有着手法正骨本领，在骨外科属于特殊人才，身价自然倍增。
但是在呼吸内科，他哪怕再优秀，可替代性很强，想要提一些过份的条件那是想屁吃。
他一路轻车熟路的来到骨外科。
木主任应该通知了华主任。
李敬生刚到，华主任就已经等在那儿对着他招手了。
“李敬生，这里！”
看到华主任后，李敬生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因为我的诊所这两天特别忙，没能及时过来找您，真的很对不起。”
李敬生主动向华主任道歉。
“没事没事，这些都能理解。你的诊所上了电视新闻，想必这两天患者挤爆了吧？”
华主任笑着问道。
“挤爆倒是没有，比平时的门诊量增加了好几倍倒是真的。不过我再怎么样也只是个诊所，看的基本都是头疼脑热的小病。”
李敬生谦虚得很。
无论赵主任还是徐医师等人，都向李敬生释放过一个信号。
第二医院是城南区域真正的霸主。
它似乎不允许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它地位的医疗机构出现。
所以，适当的卖惨、自贬都很有必要。
“诊所确实会受到一些限制，所以，来我们医院对你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前两天谈的那事，考虑得咋样了？”
华主任把他带进了科主任办公室。
“一个星期到这里上三天班，又只是在门诊，虽然会对我的诊所造成一些影响，但是利大于弊。所以我非常乐意能够入职第二医院。再加上有着您这么英明、和善的科主任，我就更乐意了。”
李敬生也不矫情，既然做出了决定，那就干脆一点。
“哈哈，你小子可别给我戴高帽子。”
华主任被他夸了一句，禁不住仰头大笑。
“既然同意了，那咱们直接谈谈细节问题，然后可以叫人事过来签合同了。”
对于李敬生入职这件事，华主任表现得十分着急。
能不急吗？
徐医师生病了，不能工作。
手法复位门诊的病人大量流失，他这个科主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要是李敬生能够过来顶替徐医师，一个星期哪怕只工作三天，也能大幅改善这种局面。
“我对别的方面基本上没什么要求，可以服从您对我的一切工作安排。但是在自由方面，可能有些条件会比较过分一点，还请您多理解和包容。”
李敬生现在基本上掌握着主动权。
谈判就是这样子，沉不住气的一方要吃亏一点。
不过总的来说，大家肯定是合作共赢。
最多就是在一些小利益方面有些赢头。
“你先说说看，只要是在我的权职范围内，我会尽量照顾到你。”
华主任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许多。
“一个星期上三天班，不能连在一起，要尽量上一天休一天。”
“这个没问题。”
“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不能强迫我加班。更不能在非上班时间打电话强行叫我回医院加班。”李敬生提出一个比较关键的附加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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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