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护士唐萍提着打好包的盒饭回来了。
与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挺着啤酒肚的西装男子,穿得十分体面。里面的花衬衫打着红领带,上唇留着粗短浓须,一双绿豆小眼精光四射,气场也是极为强大。
看到此人,李敬生的目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哈哈,李医生忙着呐!”
“您就别取笑我啦,我都快闲出盐来了。赵老板诊所门前排长队,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坐坐?”
来的这个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快康诊所的赵医生。
两家诊所相隔不足四十米,打过不少次‘交道’,自是彼此认识。
尽管李敬生在此人手上吃过多次亏,不是被坑就是吃闷亏,心里面恨得牙痒痒,但是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
快康诊所是这条街上资历最老的一家诊所,听说已经开店超过二十年。
赵老板人脉极广,经济实力雄厚,李敬生初来乍到,脚跟都还没站稳,自然不会轻易得罪此人。
二十年来,这条街上开过的诊所并不在少数,一家家都消失了,细思极恐。
那么多家诊所为什么全都没能存活?
难道那些诊所老板的医术都不行?都不善经营?
肯定不是。
很多东西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懂。
就拿李敬生本人来说,刚开业的个把月,业务还过得去。一天也能看七八个病人,买保健药材的人也不少。后来经历过很多事,业务这才越来越差。
有几件事情,都有着赵老板的影子。
只是没有真凭实据,捕风捉影想找赵老板麻烦,那是自寻死路。
所以李敬生打落牙齿和血吞,默默的承受着各种算计与阴谋。
在日常接诊卖药工作中,谨慎再谨慎,不给敌人留下可乘之机。
别看他已经三个月发不出工资,但是能够坚持九个多月没有关门,这本身就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行业内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开一家诊所只要存活时间超过一年,就算是站稳了脚跟。
相当于有了名和姓。
存活时间超过三年,这片区域的同行基本上就会认可你。相当于有了一席之地。
他的阳光诊所只要再坚持三个月,就算真正拿到了这条街的医疗行业入场券。
这条街上共有三家诊所,他的阳光诊所,以及开业超过20年的快康诊所,还有一家名为金匮诊所。
金匮诊所开业时间有五六年的样子。
这是一家偏向中医性质的诊所。
李敬生总觉得这家诊所非常神秘。
经常可以看到一些豪车停在金匮诊所门口。赵老板对李敬生下过几次黑手,但是每次见了金匮诊所的老板都是毕恭毕敬的姿态。
还有一件事情更夸张。
这条街上的老大哥其实不是快康诊所,而是社区卫生服务站。
他们这三家诊所都是梁山好汉,野路子。
人家社区卫生服务站那可是正规军,得到官方认可与授权。甚至有资格分享医保这块大蛋糕,着实让李敬生等人羡慕。
有两次,李敬生都遇到从社区卫生服务站出来的患者,专门找金匮诊所买药或看病。
而且是社区卫生服务站的医护人员亲自推荐他们去的。
看起来只是一件小事,却透出金匮诊所的格调很高。
要知道,人家社区卫生服务站的医护人员看到李敬生时,都不带拿正眼看。这么高傲的一群人,怎么会对金匮诊所推崇备至呢?
李敬生暗自琢磨,金匮诊所老板很可能有大背景。
城南老街一共三家诊所,存活的另两家都是极为强大,要么有大背景,要么资历老,人脉广,有钱有势。唯有李敬生的阳光诊所是根孤苦无依的‘幼苗’。
既无背景,也没钱没人脉,医术水平也很一般,他在这些强敌的环伺下艰难求生,自是瑟瑟发抖。
能有多低调就有多低调。
此刻面对上门的赵老板能够热脸相待,也显示出他年纪轻轻便已经相当老练。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赵老板怪眼一翻,显得颇有些不高兴的反问道。
“这叫啥话?您可是行业的前辈,能过来指导工作,我欢迎还来不及呢!快请坐,您先到那边喝茶,我处理完这个病人就过来。”李敬生说完后,看向唐萍。“唐姐,给赵老板泡茶,捡我最好的乌龙茶叶泡!”
心里骂娘,骂祖宗,嘴上还得说些对方爱听的漂亮话。
这就是成年人的生存之道。
“萍美女别忙活了,我改天再来喝茶,一会还要去参加卫计局的安全会议呢!李医生应该也接到了上级部门的邀请吧?”
赵老板故意说出下午的行程安排,这是有意显露在业界的地位和实力,意在威慑李敬生。
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获得卫计局的会议邀请。
“我就一小诊所,可没法与赵老板的规模相比,真叫我去开会就得关门歇业。到时候您参加完了会议,向我传达一下上级的指示精神也一样。”
李敬生当着患者的面肯定不会说出一些自砸招牌的话。
看似自谦,却是以退为进,巧妙回避了敏感话题。
“说得倒也是!等会我问崔专员多要一份宣传内容给你带过来。”
赵老板一招没能达到想要的效果,立马又摆出一副他在卫计局人面很熟的姿态。
“那就谢谢啦!”
李敬生笑着道谢,脸色淡定。
崔专员只是卫计局的一个宣传干事,也就普通科员。
想拿这种人脉来威慑李敬生,太天真了。
起码也得搬出一个副股长级别的人物才能够有点份量。
哪个开西医诊所的老板没在医院上过班?
开诊所的硬性规定中有一条,至少要有一名正规执业证的执业医师资格的经注册后在医疗保健机构中执业满五年,身体健康的执业医师。
在医院当过五年正式医师的人,谁还没见过点风浪呢?
“啊哟,这伤口好像挺深的呐!”
赵老板眼见震不住李敬生,只好顺势微微俯下身查看刘师傅腿部的伤口。
说白了,这个老家伙上门,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呗。
“被玻璃给划到了,李医生刚才给我检查后也说伤得挺重。”
刘师傅是个憨厚老实人,直接就把老底给透了。
“这种深伤口可不好处理。李医生可以嘛,连这种伤口都敢缝,我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会推荐伤者去大医院。没别的,安全。”
赵老板眯缝着小眼睛一副推心置腹的关心表情。
其实包藏祸心,想要把患者拱去大医院治疗,让李敬生少挣一笔。
对于李敬生这样的小诊所,治疗刘师傅这种较严重的伤口,绝对是一笔大业务了。收个千儿八百没压力,刨去成本,赚五百以上完全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