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笑淡淡道:“所谓传说,乃指口口相传,脍炙人口的经典故事,固然会随着漫长岁月洗礼而渐渐湮灭,然而史笔如刀,载尽亘古传奇,如前辈这等修者经典掌故,自有史书记载;那天,我现异常之后,与关老等人喝酒聊天之后;才知道垂天之叶,七朵金莲的名字,却也自从那天之后,我开始着手搜集相关的消息,日子有功,总算有所收获。”
“通过我搜罗到相关资料中,我大致判断出七朵金莲所喻指的那七位前辈者每一位的脾气秉性……其实也不止是个人脾气秉性,若是我收集的资料无误的话;连每一位前辈何时成亲,除了妻室之外尚有几房妾室,每个人的忌讳如何,林林总总诸多信息我也是了解的……”
叶笑淡淡的笑了笑.
所有人都明白他笑容的淡然:我连那些极为私密的信息都知道,更何况你们做过的那些惊天动地的代表大事件?
“遗忘,固然是人的天性,亦是人性的惯性;但英雄就是英雄,英雄事迹,或许会湮灭于世人的口口相传,不复记得,但,尚有一种物事可以将之恒久留存,那就是典籍记载。”
叶笑微笑着:“残碑古籍仍在目,前人风采万古传;无论如何,传说便是英雄,后人当铭记!心中不存冲霄志;脚下绝无云端路。”
对面的云老爷子乍闻此言,蓦然浑身震动,猛一抬头,注视叶笑,眼中闪过一丝由衷的炙热。
心中不存冲霄志,脚下怎行云端路!
云家的老祖宗,大名正是云端路。
这句话亦是源自于这位云端路云老祖;云家更以此警示后人,代代相传。
而这句警言的背后还颇有掌故,当年与云老祖并肩行道的几个老兄弟纷纷表示,云老祖这句自省之言,示弱的意味实在太重了。
脚下绝无云端路,这句话本身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创作出这句话的当事人正好叫做云端路,问题可就大大的了,我们的兄弟,云端路怎么可以被人踩在脚下?
然而云端路对于一众兄弟的解释是:“路就是路,哪怕是云端之路,仍旧是路,终有被前行不辍之人踩在脚底下的时候,这不是自谦,也不是妄自菲薄,而是一个现实!只不过呢,云端之路,却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走的;我这云端路,更加不是任何人都能踩的,修途漫漫,唯有前行不辍之人。”
当然,这件事距离现今实在太漫长了,就算是在云家内部,知道的人也不多了。包括云老爷子本身,记忆也不是那么太清楚。
但云老爷子万万想不到的是,这桩往事此刻竟然从叶笑这个后生小辈的口中说了出来。
他,不过前天才知道这几个人的名字而已,不过数日光景,竟能获取如此之多的信息,当真骇人听闻,出人意表!
这一刻,云老爷子心中只得“骇然”两字,波澜经久不息。
月悠悠悠然长叹。
良久良久之后,他才再度开声说道:“叶笑,叶阁主,我今日得六位兄弟嘱托,前来了断这一桩纷乱;重鉴血脉玉牌,你可有异议?”
叶笑闻言哈哈一笑,慨然道:“不用再重新鉴定了,那只是瞎耽误工夫,从头到尾,由始至终,我跟所谓垂天之叶后人都扯不上半个黄灵币的关系!无论如何,我叶笑总不至于落魄到那等乱认祖宗的无耻地步!”
月悠悠淡然道:“叶阁主倒是豁达,但今日之事攸关我七朵金莲,七莲家族此后是否还能合抱盛开,同气连枝,关系甚大。这一桩,却也是势在必行的,望你见谅。”
叶笑苦笑一声:“前辈太客气,叶笑受宠若惊,其实就算我说我不肯见谅,又能改变什么?左右不过拳头大就是道理大,我无力反抗前辈之想为,叶某索性乖乖承受吧。”
月悠悠面色微微一动,跟着点点头,随即便从怀中取出来一块通体雪白的玉牌,运功一催之下,那玉牌刹那间骤现霞光万道,再也看不到原本是什么色泽。
半晌之后,那光芒渐渐由盛转衰,最终又重新变成一块不起眼的玉牌。
他手持玉牌,正要上前确认,突然目光一凝,脸色跟着一沉,深邃目光往远方扫去,蓦然重重地哼了一声!
“哼!”
这一声哼,竟如雷霆暴起,震撼周遭空间。
一哼之声,余韵未尽,整个天地之间的无穷能量,骤然集中!
然而如此威势,所有君主阁之内的所有人竟是毫无所觉的;然而君主阁之外,因为觉了这边有异常动静而正在赶来的其他组织人手或者江湖散修,却同一时间感觉到,一座大山,从天而降,蓦然落在自己身上。
原本尤在飞驰的身形,被这座天降大山轰然砸落地上!
所有中招者,无论修为高低,尽都状况如一,无有例外,口鼻之间,轰然喷出鲜血,五内重创,简直就好似随时都将一命呜呼一般!
方圆数百里,再没有一个人还能站着!
“滚!”
月悠悠又是低喝一声。
心思敏锐诸如叶笑等人的外放神识登时看到了一幕奇景。
只见君主阁周围,方圆数百里地界,无数的人影应声腾空而起,倒飞了出去。
集体身不由己的倒飞出去。
以君主阁为中心店的方圆三百里地界,所有身具修为的江湖人,悉数被清空;至于除了修者之外的活物,无论动物还是昆虫,全数死绝!
这还不是最恐怖,在这片地界中除了修者、动物、昆虫,还有一类存在——普通人!
在这范围之内的普通人对于这惊天一声却是毫无所觉,如斯恐怖的威能,对普通人竟是秋毫无犯的。
这其中力道拿捏之精确,当真已经去到了一个骇人听闻、匪夷所思的地步。
一哼一喝之威,竟然有这般风云色变的威势,岂不令人叹为观止!
“老祖宗威武!”
在场七家后人尽数跪倒在地,一个个激动得全身抖。
自叶大先生当年一招失利落败,应约退隐之后,七莲家族的七位老祖亦不再涉足江湖,迄今亦已有太久太久没有出过手了,今朝牛刀小试,便展现出这等惊天地泣鬼神的神奇修为,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算是传说……就算是吹牛,也没人能吹到这么离奇离谱的地步。
月悠悠轻轻舒了一口气,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湖隐隐然间竟有几分波动。
换成以前,自己九成九不会这么大动干戈,但今天,却总有一股难言的愤怒萦绕心间。
为什么?
他不愿意再多想下去,很干脆地用手指向着叶云端一指;叶云端毫无所觉,却见自他的眉心位置,悄然飞出一滴鲜血,向着血脉玉牌这边飞过来。
你血滴的移动速度当真缓慢到了极点。
一点一滴的拉近距离。
月悠悠淡淡的说道:“叶家的血脉玉牌,共得两种验证方式;第一种,有叶家嫡系血脉靠近,会红,会烫;所以才有叶家血,天也红的喻指,这种征兆近来出现了两次,分别应验在叶阁主与云端公子身上,玉牌出现的红色征兆虽有高下之别,但仍旧都算是令到玉牌出现征兆,正因于此,才有当日四家竭力相助叶阁主以及今朝反目之变。”
“而在玉牌因嫡系血脉刺激出现变化之外的另一种方式,则是……叶家血脉与灵魂之间的本源共鸣,将会引起血脉玉牌更深层次的异象,现化出垂天之叶,叶大哥本尊的形象。”
一听这句话,众人无不为之肃然。
包括叶云端之内。
在场众人,除了月悠悠之外,连带叶家嫡系后人叶云端,也是没有见过叶红尘本尊的。
叶红尘早已经是一个亘古传说,不朽传奇。
在此之前,任谁也不曾料想到,今日竟能够看到,传说之中,与五大天帝齐名的垂天之叶,叶大先生的本尊真容
叶云端的一滴鲜血,渐次接近血脉玉牌,停滞在空中的血脉玉牌,也不止怎地很突兀地呈现出火红色泽,嗯……还不止色泽的蜕变,更有一股特异热量,扑面而来,真实不虚。
叶家血,天也红!
现在月悠悠所言的第二重验证方式尚未正式启动,前一种验证方式的一项已然凝然眼前,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叶笑的目光全神凝注在那血脉玉牌之上,脸色看似平静,实则他的手已经在袖中攥成拳头,青筋毕露。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越跳越快,一股想要大喊大叫泄的冲动在不停滋生,越来越难以压制。
那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歇斯底里!
那滴鲜血的移动速度如何缓慢也好,移动距离总有终了一颗,此际,叶云端的鲜血已经贴上了那块血脉玉牌,就在血滴与血脉玉牌接触的刹那间,突然红光暴涨,即时冲天而起;一股恍如从远古而来的无匹威压蓦然降临这片天地!
所有人亦随之生出一股想要跪倒膜拜的冲动,并无一人例外。
而那道冲天的红光之中,隐隐浮现出一道身影,从原本的模糊,渐次清晰。
此人一身紫色衣袍,长身玉立,宛如从虚空之中,由远而近,缓缓浮现,再过片刻,终于显露出其容貌。
那是一个英俊年轻人的形象,双眉斜飞,便如两柄惊天之剑,直插苍穹,目光深邃,似乎就在他的双眼之中,有悠悠岁月无尽沧桑一闪而过。却又似乎,这千秋万载,只在他睥睨之间!
“叶大哥,久违了!”月悠悠一贯古井不波的神情显激动之色,虽然明知道眼前所见只是一道幻影,但却依然忍不住动容失态,不期然间上前一步,眼眶也为之红润。
整整十万年阔别,叶大哥!
旁边的叶云端则是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明知道,自己就是叶家嫡系,根本不存在意外的可能,但,面对如斯玄奥的景象,却仍旧难免心情紧张,如今异象显露,一如月悠悠之前所言,自然是心中一松。
叶红尘的样子在空中一显,只存在了既短暂的片刻,随即就化作了一片紫烟,在空中升腾。
“叶云端为叶家嫡系子孙,已然确凿无疑。”月悠悠深深吸了一口气,淡定宣布。
或许是基于月悠悠刚才所展现的威势,并没有人听得出来他的口气之中隐隐流露着几分怪异。
唯有月悠悠自己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其实是有些失落,有些遗憾。
关老爷子跪在地上,脸上尽是一派死灰。
月悠悠忽而心念一动,转头看着叶笑的脸,便待一指出手。
叶笑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轻声道:“此事已然水落石出,无谓再做验证,于情于理,叶家也不会同时派出两个嫡系血脉打擂台……还是那句话,我不是垂天之叶的后人;月老前辈,无谓多此一举,验证一人便已足够了,是吗?!难道,您真的要羞辱我,一直羞辱到最后么?”
月悠悠一下子顿住了原本将要做的举动。
看着叶笑闭着眼睛,萧瑟的站在自己面前,用那种平静的,却心如死灰一般的颓然口气,跟自己说这句话,不由得心中也是一阵触动。
他与叶笑相处虽暂,却是十分欣赏这个年轻人的!
一如叶笑所言,叶家不会同时派出两个嫡系血脉彼此打擂台,验证一人便已足够!
其实这个道理月悠悠何尝不懂,但他真的很欣赏叶笑,而那血脉玉牌之前也确实有异状,便抱了万一的指望,或者这其中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蹊跷之处,或者眼前的叶笑,也是垂天之叶叶家后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叶笑本人并不知情!
尽管月悠悠知道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不足万一,但他仍愿意为叶笑破例一试,可是叶笑却甘愿放弃了,便如叶笑所言,若是自己再坚持验证程序,便是对叶笑最彻底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一挥手,将血脉玉牌收回。
然而在他收起玉牌的一刹那,居然感觉一阵兴味索然。
是啊,何苦要将事情做得那么绝?何苦要将人羞辱到那么极致的地步?已经如此,难道还不够吗?
此间之事,竟然会以这种态势落幕,情理之中,意料之中,但自己怎么就这么的心慌意乱,这么的烦心呢?!
…………
<两更合一。我休息两天再开始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