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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之种类伙矣,皆追风药也。内有乌稍蛇一种最毒。姑苏有曹吏部,由郎中出为粤东潮州府。是邑也,凡幼女皆蕴癞毒,故及笄须有人过癞去,方可婚配。女子年十五六,无论贫富,皆在大门外工作,诱外来浮浪子弟交。住弥月,女之父母张灯彩,设筵席,会亲友,以明女癞去可结亲矣。时浪子亦与宴事毕,富者酌赠医资送去。多则一年,必发癞死。且能过人,故亲人不敢近。官之好善者,设癞院收养之。
曹太守有弟已冠,不好学,日事游荡。戚友知此间风俗者,恒诏戒之。介弟初亦不敢犯,但游观而已。一日至巨宅前见一女子,国色也,不粉饰而自然,既艳丽而庄重。不禁迷恋辗转,再三舍之不得。喟然曰:“人生几何,美色难遇,牡丹花下死,较老髦乐甚也。”意乃决。与女交谈,引之入室,两情相得,有终焉之志。
无如弥月后,例应分折。其父母见二人情重,不使女知。请介弟前堂大宴,询及家世,方知为太守亲弟。屡奉府县查访綦切,不胜惊骇。但事已如此,不能隐匿,赠以千金送之回。府太守以乃弟自作之孽,无可奈何,资送回籍,俟死而已。一路毛发脱落,日渐周身发痒。及家,其次兄收之,虑其蔓延,锁于酒房下榻。嫂氏哀之,使老媪给饮食。未几癞已匝身,奄奄一息,自知必死矣。
先是介弟去后,女方知其事,乃与父母为难,誓不二夫,必欲同死。其父母婉劝教戒,矢志不回,不得已以实情告。太守敬其节义,允为作礼,遣送姑苏为弟守节,来投嫂氏。嫂谓女曰:“叔病癞已不起矣,莫如原舟遄返,以妹品貌,何患无好逑君子,何必恋此及泉人耶?”女泣曰:“妾故知之,不忍郎之独为癞鬼。且女身不可二夫,来就死耳,非效于飞之乐也。”嫂怜而敬之。送女入酒房,与介弟相抱而泣。女乃遣婢仆归复命。亲为其夫调养。
一日,介弟使女烹茶未至,渴甚,循墙而起,觅饮房中,惟酒缸十余。寻至室隅,尚有剩酒半缸,以碗饮至数四,渴解而人亦醉倒。女持茶来扶之卧。至次日,癞皆结痂,人亦精爽,谓女曰:“此酒大有益处,日与我冷饮之,当有效。”女顺其意,每饭必先以酒。半月癞痂寻脱,一身新肉滑腻非常,眉发复生,居然风流年少矣。夫妻快慰。及酒将完,见缸底一大黑蛇浸毙其中,盖乌梢也。出问家人,乃知前年注酒时,见有蛇在内,是以遗弃半缸,不意为贵介弟起病之祥。于是夫妇相将仍赴粤东,女之父母及曹太守皆大悦,共出财为谋功名,得河泊所官以终。此其有一命之荣,故不死耶。余曰:非也,粤女贞一之操,有以感召之耳。
芗厈曰:观上二则,可知医无恒方,药若得当,实有起死回生之效。惜时医执陈方不知变通,以至危症不救,安得人人巧遇如黄、曹二君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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