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辉看似赢了,将郑校长给挤兑走了,自己如同一棵千年不老松一样矗立在那里,迎接着胜利。
其实谁都看得出来,老马心里边挺不得劲。
虽然去餐车上单点几个菜不一定就比盒饭好,还花更多的钱,简直就是智商税。
但是有时候花钱多就意味着好。
意味着我已经给了你最高的礼遇。
他想要把最好的东西给眼前的这帮学生。
但是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他一个不贪污不受贿的县城高中校长,每个月的工资也就那么点儿。
带着这么一帮学生去餐车吃饭,对他来说绝对称得上是高消费。
虽然他已经做好准备,这次学校经费出一部分,他自己再出一部分,争取不让孩子们在外面受罪。
但是即便如此,也得精打细算的花。
要不然花冒了,他去哪儿把这个窟窿补上?
家里边的媳妇可盯得紧着呢!
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老马说:“吃饭吧,挑自己喜欢吃的,不用给学校省钱!”
贺燿洞悉了老马的窘迫,随便拿了一份盒饭,走进了老马的包厢。
“怎么了这是?跟霜打了的茄子似得。
老马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老马瞪了贺燿一眼,说:“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儿,好好复习去。
张芸时不时又缠着你呢?一会儿我去说说她。
玩归玩闹归闹,也得有时有晌吧?
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贺燿一囧。
这老马怎么什么话都往外秃噜?
靠不靠谱啊!
赶紧摆手说:“行了行了。你到底有没有困难啊,要不要帮忙啊?”
老马斜眼看着贺燿,不屑地说:“怎么?想贿赂我?”
贺燿说:“老马你是疯了吧!就冲咱俩这关系我用得着贿赂你?
我就是看你在那个郑校长跟前憋屈窝囊跟个三孙子似得有些看不过眼而已。
就问你,要不要借钱吧!”
老马犹豫了一下,说:“那什么,这钱能不能算你捐给学校的。”
贺燿一愣。
他清晰地看到老马那如同老松树皮似得脸蛋子抖动了一下。
刚才还义正词严呢,现在就原形毕露了?
贺燿稍微一想,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说:“偷偷拿家里边的钱了吧?”
老马表情一僵,随即低下头扒拉着饭盒里边的饭,说:“你到底是捐不捐的吧!
捐就痛快麻溜的,不捐就拉倒,没人求着你捐!”
贺燿却来了兴致,根本没搭理他这茬,小声说:“拿了家里多少钱?”
老马表情不自然地瞅瞅外面,确定包厢里边就他和贺燿两个人,这才说道:“五千。”
贺燿表情惊讶,提高调门,说:“什么玩意儿?五千?”
老马慌张的四下乱瞄,压低嗓音怒吼道:“贺燿!你是要死是怎么着!说出去很好听吗?
喊这么大声?”
贺燿说:“卧槽,老马,你这是把你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了?”
老马一笑,放下筷子,有些自嘲地说:“我哪儿有什么私房钱啊!
这是我家所有的积蓄了。”
贺燿惊讶地说:“老马,马同志,马校长,你逗我呢?
好歹也是这么大个校长,家里边就五千块钱?”
老马老脸明显一红,叹了口气,说:“我老伴也是教师。
这些年还好一些,前些年啊,有不少学生会因为交不起学费就辍学了。
你说说,都是挺好的孩子,本来可以上个大学,以后有个好前途。
就因为那么点儿钱,上不了学,多可惜啊!
忍心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那会儿读书无用论甚嚣尘上,说什么念完书出来还没个打工挣得多。
那能一样吗?
刚出来是挣的差不多,但是后边人家有无限的发展空间。
打工呢?
能比得了吗?
那些考上大本的还好说。
而那些考上大专的,家里边就打退堂鼓了。
我和我老伴就挨家挨户走访。
你们没钱供孩子上大学,我们供,行了吧!
只要让孩子上学就行。
再后来,从一个到两个,从两个到十个。
这么些年下来,也有个十七八个了。
钱都花在这上边了。
也不图他们能有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情怀。
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本来能上学却因为点儿钱上不了。”
贺燿点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内心当中能有的,也就是佩服了。
教育于国家而言,是立国之本,是国之未来,所以少年强则国强。
于个人而言,那是改变一个人,改变一个家族命运最快速的通道。
无论是大家的命运还是小家的命运,全部系于一身。
马建辉在身体力行践行着一个人民教师的灵魂。
让学生有书可读!
只此一点,就足以让贺燿敬佩。
见贺燿不说话,马建辉轻咳了两声,表情有些尴尬地问:“那什么,那现在能不能捐点儿?”
贺燿说:“捐!必须得捐!
不仅这次捐,这次回去之后,我准备就县里边的情况,专门成立一个助学基金。
大的地方我管不了,但是就咱们一个县,还是可以的。”
听到贺燿的话,马建辉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看了看,实在没有酒,拿起桌子上的保温杯,说:“我代全县的孩子们,以茶代酒,谢谢你!”
说着,仰脖就要喝。
贺燿赶紧拦住,说:“校长,冷静啊!这可是我刚给你倒的开水!”
“嘶!”
一股冒着热气的水撒在马建辉的手上,疼得他直吸冷气。
外面的人听见动静,赶紧跑过来查看。
一阵手忙脚乱。
也不知道从谁那儿拿出来一条牙膏,给马建辉抹上,这才算是完事儿。
张芸皱眉说道:“这爷俩说得好好的,怎么还撕吧起来了?”
贺燿无语地说:“你再晚来一会儿,我们爷俩都快要结拜了。”
马建辉说:“这提议好!咱俩下车就结拜吧!也来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打住!”
贺燿赶紧阻止,说:“马校长,你现在激动的心情我能够部分理解,但是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就放过我行吗?
我真还想多活几年。
人间挺好,我还没有看够。”
马建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行行行,不好意思,性情了!”
贺燿长出一口气,说:“老马,咱以后可别玩儿这种过山车了,真挺吓人的。”
梁芷薇不知道从哪儿跑了过来,站在门口挤不进来还喊着:“谁要结拜,带我一个呗!”
众人满头黑线。
这事儿也有凑热闹的?
路晓瑶没好气地说:“和校长结拜,你去吧!”
梁芷薇表情一滞,一拍脑门,说:“哎呀,我的手机好像忘厕所了,我得赶紧去找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