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极本来是准备出来叫聂天勤一起打太极的。
这会儿聂天勤和梦心之一起过来了,就没必要再出去。
哪怕梦心之都问了:“爸爸,我们等会去哪里打?”
宗极都没有立刻给出回应,而是在门后面的交互面板上点了一个森林的图标。
手指那么轻轻一点,整个房间,从地板到墙面再到天花板,全都变成的森林的景象。
不仅仅是单纯的影像,连声音都是一体化的。
潺潺流水,虫鸣鸟叫。
风吹过树叶,有的飘扬,有的飘落。
整个房间的空气也生了改变。
每一口呼吸,都有满溢出来的负氧离子。
森林的味道是很难形容的。
房间里面的三个人也不用形容,因为他们正身临其境。
聂天勤在震惊之余,心情开始抑郁。
森林的清晨当然是让人心旷神怡的。
儿子的设计也是让他满意的。
这些年,儿子的那些成就和奖项,虽然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但他还是一个不落的都到了。
哪怕父子之间,有十四年的沟通障碍。
也不影响聂天勤为儿子感到骄傲。
这原本是值得开心的事情,聂天勤的心情却是急转直下。
宗极现聂天勤的脸色有些不对:“怎么了聂叔?”
宗极不确定聂天勤这会儿的样子,是不是和森林模式有关。
不管是不是宗极都直接就换成了休闲模式。
房间里面顿时多了一套很有设计感的沙。
“我好像不太了解我的儿子。”聂天勤说:“我总是向他索取,却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
宗极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他没有问,只是看着聂天勤,以这间房子临时主人的身份,给聂天勤倒了一杯水。
如果聂教授想说,他就认真开导开导,如果不想说,那就算了。
真要说起来,两人也算不得有多熟。
梦心之也安安静静地坐着。
这不是适合她插话的场合,她只想陪在爸爸的身边。
爸爸这趟过来陪她到开学,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梦心之很珍惜相处的时间。
“我儿子说,要跟我回国。”聂天勤开口了。
他想听听儿子兄弟的意见。
“那不是挺好的吗?”宗极立刻接话。
“是啊,我也觉得挺好的。你闺女说上过我的一堂课,那她应该就知道我是研究古建筑的。”聂天勤说:“我儿子要是回国,就会和我一起去完成万安桥的重建。”
“万安桥啊。我专门带阿心去看过被烧毁的现场,真的很可惜。”
“是很可惜。”聂天勤又问:“那你们觉得我儿子可惜吗?”
“啊?这话怎么说?”宗极没理解。
“你看啊,这个地方,这些概念装置,我虽然年纪大了,还是觉得很有兴趣,你们就更不用说了。”聂天勤看向宗极,很认真地问:“让这样的人,和我回去重修一座古桥,是不是有点浪费他的才华?”….“这个啊……还真是不太好评价。阿心,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啊?”梦心之没想到爸爸会忽然在这个时候Cu到自己。
爸爸既然问了,她就一定会很认真的回答。
“我上大学的第一天,我们教授说了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梦心之说了一句看似毫无联系的。
“什么话?”宗极问。
“考古绝不止于开文物的,而是要,见到文物背后的人与社会及其演进历程。”
聂天勤问梦心之:“你是不是想说,古桥是历史的见证者?”
“是的。”梦心之回答:“高科技固然能让我们对未来感到向往,但历史才是我们来的地方。”
聂天勤带着点殷切地看着梦心之:“阿心姑娘,你的意思是,广义他是真心想要回去,不是因为我?”
“这我就不清楚了。要看看你们父子的感情。要是我的话,只要我爸爸一句话,我肯定马上就回去了。”
“所以就还是因为我,对吗?”聂天勤很纠结。
因为一己私利,他已经失去过儿子一次。
聂天勤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生一次。
梦心之不了解聂家父子之间到底生了什么,但她还是很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种类似于隔阂的东西。
梦心之认真想了想,展露了一个如森林清晨般的笑意,清澈明亮,仿佛能把心的每一个角落都点亮。
她没有说聂广义,而是拿自己举例:“聂教授,概念装置设计和和建筑文物修复,假如让我选,我肯定选文物修复。”
“你们年轻人,真的也会喜欢古建筑和文物这些东西吗?”聂天勤从很多偷偷来意大利看过的学生那里,都听说过事务所的创始人非常讨厌一切和古典有关的东西,只喜欢现代概念设计。
“当然了啊。我们年轻人也喜欢文艺复兴的画作,喜欢敦煌的壁画。”
“那也只是看看画啊,和古建筑修复,并不是一个概念。”
“不止啊,我们也喜欢青铜器,喜欢兵马俑,喜欢历史的每一个见证。”
“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啊。”梦心之有心宽慰:“聂教授,别的我不知道,但您儿子肯定特别喜欢《清明上河图》里面画的一切,他不止一次地问我,那里面有什么好吃的。”
“好吃的?”聂天勤忽然就笑了,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写满了开心:“这确实有点像是广义会好奇的。”
“所以啊,哪怕只是因为《清明上河图》,他肯定也愿意去修复万安桥的。”
“何以见得?”聂天勤已经开始有点明知故问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清明上河图》最中央的虹桥,不就是一座木拱桥吗?修复万安桥,一定会让他有一种走进历史的感觉。”
“会吗?”
“聂教授,您是古建筑修复专家,您难道没有在修复的过程中和历史对话吗?”
“有的,但也是很多很多年以后,年轻的时候是没有这样的感觉的。”
“我觉得这个和什么年纪没有关系,对于历史来说,我们都是沧海一粟,年轻得不能再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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