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言罢,大头等人纷纷转头四顾,此前己方与倭寇激烈打斗,但传说中的地支丑牛却并未露面。
“地支不是阴魂鬼魅,你们便是戴了血灵珠也见它不到。”长生随口说道。
“王爷,要不我们分头找找?”大头出言问道。
“别着急,容我想想。”长生摆了摆手,这处废弃的古城并不只有广场这一小片区域,众人目前所在的这座山峰随处可见残垣断壁,由此可见这里在当年是一座规模很大的城池。
大头知道长生在担心他们的安全,便出言说道,“王爷,没事儿的,它如果真的藏在暗处,一定看到我们打杀了倭寇,便是傻子也应该知道咱们是来保护它的。”
“你确定它知道倭寇是来伤害它的?”长生随口反问。
“它应该知道吧?”大头随口说道。
“那可不一定,毕竟倭寇来到这里之后并没有立即动手,”长生走到篝火旁,自一块儿青石上坐了下来,“你们都说说丑牛为何迟迟不露面?”
先前倭寇为了方便烤火,搬来不少方形青石放到了篝火旁边,而今倭寇已死,大头等人便鹊巢鸠占,围坐到了火堆旁。
大头率先开口,“眼下情况不明,敌我不分,它是不是想看看情况再说?”
“的确有这种可能,”长生点头说道,“这群倭寇既然明目张胆的自山中生火,就说明他们没打算隐藏行踪,不隐藏行踪就是不怕丑牛会偷袭他们,至于倭寇为什么不怕丑牛偷袭?这个可能性就多了,其中一种可能就是在他们看来丑牛还没摸清情况,暂时不会冲他们动手。”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生火的位置已经超出了地支的活动范围。”释玄明说道。
“这种可能性也有,”长生点头,“这么小的地图,即便标注的再精准,精确到某个山川河流之后差个几十里也很正常。”
长生言罢,杨开接话,“咱们自沈州打杀的那些倭寇与这里的倭寇约定三更之前赶到此处,既然约定了时辰,就说明倭寇对丑牛是有些了解的,至少知道什么时辰它最为虚弱。”
杨开说到此处略做停顿,待长生等人先后点头,方才继续说道,“那个假扮余一的女倭寇原本是与这里的倭寇同行的,来到这里之后那个女倭寇又回去喊人并带来了一件可以伤害地支的兵器,要知道倭寇的大本营可是在江淮一带,一来一回需要不短的时间,如果不是非常确定那件兵器可以伤害地支,他们不会劳力耗时的往复奔走。”
“你的意思是他们来到这里之后见到了地支,对它有了更加详实的了解?”余一问道。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杨开点头,“他们来此之前肯定知道这里的地支是丑牛,动身之前想必也做了一些准备,但来到这里之后却发现丑牛的情况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而他们先前的准备不够充分,所以他们才会临时派人回去找人假冒咱们并带来了那件兵器。”
“言之有理。”长生点头,实则己方五人每个人都有独立思考和冷静判断的能力,随便拉出一个都能独当一面,之所以围坐交谈也并不是无计可施之下的集思广益,而是拾遗补缺,梳理头绪。
“我的意思是咱们不用四处寻找,先歇上一晚再作计较,”杨开说道,“两伙倭寇既然约定三更之前自此处会合,自然是想在今天晚上动手,由此可见今晚的某个时辰是丑牛最为虚弱的时候,在其最为虚弱的时候贸然靠近并不明智,这时候靠近它,它会怀疑咱们靠近它的动机,而且此时它很可能躲起来了,与其费时费力的寻找,倒不如直接睡上一晚,待得过了今晚,它重归强大之后咱们再尝试与其接触,到得那时它自然知道咱们没有恶意,咱们也就不必浪费口舌冲其表达善意了。”
“就这么办了,今晚咱们哪儿也不去,就在后面的山洞里休息。”长生落锤定音,转而发出呼哨,召唤山下的黑公子。
白姑娘一直自近处盘旋,确定众人今晚要住在这里,大头便发声将其召来。
“让你的鸟将这些倭寇的尸体弄到别处去。”释玄明说道。
对于释玄明称呼自己的金雕为鸟,大头不很乐意,“它还小,弄不动,让你的驴弄吧。”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释玄明无奈解释道,“这些人都是被咱们杀掉的,如果遇到细心的对手,通过观察尸体上的伤口,就能判断出我们出招的习惯和路数,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扔到别处去吧。”
虽然知道释玄明说的确有道理,大头嘴上仍不闲着,“咱杀的人多了,又不是只有这几个,在麒麟镇还杀了六七百呢,也没见倭寇摸清咱的招式。”
见大头胡搅蛮缠,释玄明有些急了,“这怎么能同日而语,麒麟镇都是些乌合之众,眼前这些可是能与我们正面对战的高手,他们身上的伤口…...”
不等释玄明说完,长生就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这里夜间寒冷,你去寻些干柴来。大头,让白姑娘将这些尸体搬走。”
吩咐过差事,黑公子也带着三匹汗血宝马自山下跑了上来,长生与杨开和余一将马上的被褥卸下来搬进了北面的石室。
三菱森等人的被褥还在石室里,厌弃倭寇的恩将仇报,吃奶骂娘,几人便将他们的被褥搬出来扔进了火堆。
搬拿倭寇被褥时长生发现一个挺厚的小本子,己方众人只有他自己懂日语,随手翻看,发现是一本日记,担心里面有有价值的线索,长生便没有将其烧掉,而是随手放到了一旁。
由于动身之前自客栈里吃过饭,此时众人便不很饥饿,待水烧热之后各自喝了一些,随即自篝火上堆积了大量木柴便进入石室躺卧休息。
长生也没有留人守夜,众人的坐骑都在外面,真的有什么意外情况,它们会发声告警。
释玄明和余一虽然不禁荤腥,杀伐果断,向佛之心却不曾懈怠动摇,但凡情况允许都会打坐念经,不过他们都是默念,并不会发出声音。
大头和杨开躺下之后很快睡着了,四人先前自汉中急赴沈州,连日奔波,皆是疲惫非常。
长生放置被褥的地方位于西北角落,离四人较远,铺盖之所以放在这里,主要是为了清楚的看到石室外的情况,除此之外也是避免大头等人发现异常,虽然套上了被罩,但被褥上还是残留有张墨独有的兰花香气。
躺倒之后,长生拿起那本日记开始翻阅,这本日记原本属于那个使用双刀的女倭寇,日记是从四年前开始写的,虽是日语书写,写的却是大唐的事情,原来此人也是日本派往大唐的遣唐使。
日记虽然是从四年前开始写的,此人来中土的时间却不止四年,也不是每天都写,而是有事儿就写,没事儿就不写,也不是单纯的记事,偶尔也会发发感慨。
长生白日里曾经小憩过片刻,此时也不是很困,便随手翻看那本日记,他对这个女倭寇的隐私没兴趣,却很好奇遣唐使是如何看待大唐的。
日记里记载的事情很是驳杂,经常提起的主要有两件事情,一是此人在大唐的种种见闻和感受,二是对心上人宫本太郎的思念,日本人是徐福带过去的秦人和日本土着的混血后裔,这一点毋庸置疑,中土人士多用伯仲叔季来代表家里的几个儿子,而日本人也有这个习惯,但他们用的却是太郎,二郎,三郎,四郎这种比较浅白的叫法。
实际上秦时民间也有称呼大儿子为大郎的说法,而日本人的太郎和大郎其实是一个意思,甚至这两个字的发音都是一样,都读“带。”
四年前正是黄巢叛乱的时期,起初这个女倭寇在日记里还表现出了对大唐战乱的忧虑,看得出来她对大唐还是有着很深感情的,毕竟遣唐使来到中土之后大唐朝廷都会给他们发些银钱补贴生活,不过到了后期,女倭寇对大唐的态度产生了微妙的变化,逐渐由忧虑转变成了冷漠,之所以产生这种变化,是因为她有个叫菊子的好朋友与她讲说了一些道理,大致意思就是大唐之所以接纳日本的遣唐使并不是出于大义仁慈,而是为了向遣唐使灌输大唐为君,日本为臣的奴役思想,并通过她们将这种思想带回日本,以此永远奴役日本。
到得最后,这个女倭寇的想法越发极端,一改之前的感恩戴德,开始憎恨大唐,最让长生哭笑不得的是女倭寇竟然还列举了诸多所谓的事实,以此证明并不是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变化,而是打一开始大唐就没安好心。
那个名为宫本太郎的日本人的遭遇也跟大唐一样,起初女倭寇在日记中经常提及宫本太郎如何重情,对她有多好,但后来她的好朋友菊子给她介绍了一个名为友田的日本浪人,友田出现之后,女倭寇在日记中越来越少的提及宫本太郎,到得后来逐渐移情别恋,改为思念友田,日记中也越来越多的记录友田种种令她感动的言行,以及与友田相比,宫本太郎的种种不堪。
长生越看越生气,这个女倭寇忘恩负义,移情别恋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她竟然给自己的忘恩负义和移情别恋找到了诸多借口和理由。
不过转念一想,长生也就不生气了,因为不止这个女倭寇,大部分人其实都是这样的,都会自欺欺人的为自己的背叛和遗忘寻找各种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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