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斐从没有见到过张潇晗这般模样,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中了迷香的张潇晗会让他一望间竟然好像入了冰窟一般。
红晕在面颊浅浅流动,白皙的肌肤被映衬得本该是美玉,可平日如星般清澈的双眸却释放出冷酷,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透过眼眸被释放出来。
心猛的一激灵,对上那双冷酷的双眸,神识突然一痛,灵力竟然一散,大股的浓香扑入口鼻,容斐呆住了。
他正向下落去,茫然而不知所谓,张潇晗已经从花苞下飞起来,袖子一卷,便将他带着飞出去。
他几乎贴在了张潇晗的身上,鼻翼间嗅进了更多的香气,他全然忘记了他还是个修士,视野里只有张潇晗耳后的那抹带着红晕的白皙。
容斐知道他中了迷香,而让他心神失手的正是带他出来的张潇晗,他的神智还清醒着,理智还占据着思维,瞬间就明白张潇晗也中了迷香,正如张潇晗所说的那样,她对迷香的反应不是情欲,而是埋藏在心底的暴虐。
每个人的心底都隐藏着暴虐,平日里越是宽容大度,在压制消除的时候就反应就越是强烈,他本不相信张潇晗压制不住迷香带来的反应——张潇晗甚至没有毁坏这朵大花。
没有毁坏大花?容斐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好像有与迷香不一样的香气沁入心脾,心神一荡,他的手差一点就搭上了张潇晗的后背,忽然天旋地转,心神好像分裂了若干份,一份在忍住心里的欲念,一份恍然明白张潇晗还并非不能克制,还有一份让他注意到周围。
柳毅狼狈地跌倒在地上,满面涨红,一只玉瓶竟然滚落在一边,他怔然又迷茫地望过来,透过半空中纷飞的花瓣雨,那般狼狈中竟然有一丝浪漫,只有夜留香好整以暇,他退在迷香的范围外,冷眼旁观。
容斐灵力一滞,摔在了柳毅身旁,眼前一花,飞舞摇曳的花瓣中,十几道残影出现,追逐上张潇晗,张潇晗的身影蓦地原地消失,再出现的时候落在了大花的根部。
花瓣倒卷,硕长的花瓣全都张开,花蕊蛇一般扭曲,穿过花瓣的缝隙,忽然,一道娇小的身影从另一侧花瓣缝隙中直冲上来,刹那间落入到倒翻的花朵内,花蕊急速收回,倒卷的花瓣也翻飞着,好像狂风卷过般仓促惊慌。
艳红的花瓣被扬起来,就如风吹桃花般,一片片细碎的花瓣飞上天空,飘飘洒洒的花瓣雨连同红色的汁液轻飞,鲜红的花瓣雨中,身着灰色长袍的张潇晗俏丽其中,她的手上是十几根细长的花蕊,此刻,那些花蕊失去了生命般驯服地落在她的手里。
——张潇晗本可以在第一次落入到花苞内就毁了这花瓣的,是因为他和柳毅让她投鼠忌器,那时的她已经被迷香侵入了,所以才会恼火到动用了契约之力。
灵力鼓动,灰色长袍微微鼓起,漫天的花瓣雨向四处微微飘洒,张潇晗抬眸向这边往来,便是漫天的花瓣雨也掩不住她面色的桃花,可那一眼中的凛冽竟然将柳毅和容斐冻在了原地。
美艳与冷冽并存,迷醉与清醒同在,这一幕深深地印在了他们的心里,很久很久,他们也无法忘记。
长袖挥卷,半空中的花瓣雨旋成漩涡,被收纳到张潇晗手中的玉瓶内,十几根花蕊也有条不紊地放在了玉盒内,张潇晗这才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
张潇晗强压下心中的杀意——她不仅仅是想要杀了柳毅容斐和夜留香,她甚至想要毁了这个空间,将这个空间内的一切都撕裂,不论是植物还是飞禽走兽,连同这里的人,还有域外战场的修士,甚至是下仙域她接触到的所有的一切。
她的心中肆虐的是很和委屈,凭什么她要忍受这个世界的规则,一次次飞升从头开始,凭什么她要顺应天意,在天意的安排和嘲弄下委曲求全。
她想要彻头彻底地泄,想要翻天覆地,想要将一切的一切都送入到毁灭的混乱中,想要碎石与尘土在天空狂飞,天崩地裂,想要血色席卷天空,想要看哀鸣遍野,到处是残肢断臂……
可她还是有理智的,就算夜留香招惹了她,柳毅和容斐也是无辜的,其实夜留香也是无辜的——这个世界的人和她一样都是无辜的,罪恶的是那些神祇,那些将世人当做蝼蚁的神祇。
可她竟然喜欢这种暴虐的感觉,想要泄的欲望如此强烈,竟然不舍得将这样的欲望清除掉,她有好像站在高空看着她自己,看着她的隐忍。
只要放纵一点点、一点点……这里只是若干空间裂缝中的一个……
人都是要放松的,她太久太久没有放松了。
张潇晗的手紧紧地握住,终于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何时停止的《修魂》功法终于运行起来。
这也是另外一种欲求不满吧,张潇晗的脑海里竟然飘过来这样一句,她挣扎地忍住心里的欲望,却将这欲望的感觉牢牢地记住了。
张潇晗恨自己的理智,恨自己的清醒,可她仍然一丝不苟地清除着身体对欲望所有的记忆,直到那杀戮的欲望变得陌生起来。
“张道友真让人钦佩。”夜留香的声音徐徐传来,张潇晗望过去的眼神清明,柳毅和容斐蜷缩在地上,显然是夜留香的杰作。
“你说过,不是克制不了,只是想不想而已。”张潇晗淡淡道。
“就是这个想不想才难,我总归是知道你是我这个身体的契约主人,可你呢,要克制的是杀戮,我真是好奇,你是怎么一路修炼上来的,我听说飞升女修都极为不容易,我以为你的欲望是找到一个强者来与你并肩,可你刚刚给我的感觉,你可以毁灭这个空间。”夜留香审视着张潇晗。
“你,究竟是谁?”
“一个能克制自己的修士。”张潇晗还是淡淡的,“这里应该还有我们需要的东西,难得进来一次,也许是唯一的一次——我到有些奇怪,夜道友为何不是本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