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混元巾的羽衣男子,踏步之间,周身流转的银色星河化作一道雪亮的雷霆长刀。
刀吟如潮,刀光满乾坤。
刀锋中蕴藏的,是一种只有在牢狱之外才能够拥有的大道奥义。
那是足以主宰诸般混沌纪元的大道规则。
哪怕在羽衣男子所来的青冥道域,也是世间一等一的大道法则!
青裳女子衣袂飘舞之间,拔出了背后雪白剑鞘中的道剑。
道剑四尺,青碧如天。
随着锵锵剑鸣响彻,天地如纸糊,被那道剑散发出的气息震碎出无数裂痕。
这是来自一身道行的压制。
意味着青裳女子手中道剑,隐隐有压制混沌荒野本源力量的威能!
而最霸道的,莫过于那中年男子。
他一抖手中血色长矛,无数刺目的血光铺天盖地般席卷而出,把天上地下都染上一层血腥可怖的杀伐气息!
在侏儒老者眼中,以羽衣男子三人的实力,要杀苏奕简直和捏死蝼蚁般轻松。
只要作为守剑人的斩仙客不去出手相救,这苏奕注定必死!
同一时间,苏奕抬手一抓。
涅盘剑炉化作一把道剑,落在掌间。
锵!
道剑流转涅盘神焰,蓄积着苏奕那一身的大道力量,横扫而出。
简单到极致的一剑,却把三个对手一起覆盖于一剑之下。
轰!
天摇地晃。
虚空炸裂。
羽衣男子的长刀、青裳女子的道剑、中年男子的长矛,一起爆绽出恐怖的威能,以山崩海啸之势,将苏奕横扫而至的这一剑碾碎。
震耳欲聋的碰撞声中,苏奕的身影被震得骤然倒射出去,颇为狼狈。
“这就是天命人?狗屁不如!”
中年男子冷笑。
“一个凡人蝼蚁,岂配得上九狱剑?这样的天命人,世间何人会服气?”
青裳女子微微摇头。
“大道有高低,众生有尊卑,既为凡人,就该卑微地活在地上,这,才是凡俗该遵循的铁律!”
羽衣男子声音冷酷,“九狱剑这般神兵,也根本不是凡人可执掌!”
声音回荡时,三人早已迈步上前,呈品字形把苏奕围困中间,全力出手。
轰!
长刀雪亮,斩天灭地,随着羽衣男子随手挥动,便有杀伐诸天之威,把苏奕的道剑稳稳压制住。
青裳女子的道剑,则压制十方之地,犹如禁锢一切的封印,轻松阻断苏奕和混沌荒野天地本源的联系。
让他如身陷囹圄,隔绝于天地!
中年男子则挥动长矛,刹那间而已,就在苏奕身上撕裂出十余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三个人,
一个封禁十方之路。
一个牵制苏奕。
一个趁机对苏奕展开最凶厉的攻势。
他们各自的道行,本就远远在苏奕之上,强大到不可揣测的地步。
而彼此的配合,则堪称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何止是没有轻敌,分明是把苏奕视作了头等猎物,有志在必得的决心,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的攻势!
“好!好!好!”
侏儒老者连连点头,满脸笑容。
他下意识看了斩仙客一眼,却见后者犹自懒洋洋躺在那,没有一丁点动静。
这让侏儒老者眼神中浮现出深深的讥诮之色。
守剑人,何等超然的一个存在。
谁能想象,他会为了一个凡人蝼蚁,历经四十九个纪元历的磨难,最终沦落到如今这般生不如狗的地步?
“道兄,苏道友他怕是没有任何胜算啊。”
林寻皱眉。
这一战从上演那一刻,就带给人太大的压力。
哪怕只远远地观战,就让人凭生无力之感。
实在是,羽衣男子三人的气息太过恐怖,远不是混沌主宰可比。
“他们都已站在生命道途更高处的地方,能够如此强大,自然不奇怪。”
陈汐沉声道,“再看看吧。”
这一刻,他心中也压抑之极。
实力差距太过明显,无论谁看到,都很难对苏奕生出多少信心。
“也好。”
林寻点了点头。
敌人的恐怖,出乎他们意料,但还不至于让他们心生畏惧,为此绝望。
生死之事,在他们毕生的修行中,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
但,未曾真正分出成败之前,谁也不会因此而畏惧和退缩,亦不会放弃!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不,
可敬的正是不自量!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错!
生死之战,生死又何足道哉?
大战愈发激烈。
苏奕完全被压制,负伤不断,手中那由涅盘剑炉所化的道剑都不知被击碎多少次。
其躯体都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可苏奕自己却像浑然不觉,神色沉静如旧,眸光无喜无悲,那一身的精气神,也不曾真正被击垮。
生死涅盘,涅盘生死!
到了苏奕这等地步,负伤再惨重,只要一点性灵不灭,一缕念头犹在,就根本无惧生死。
或者说,生与死,仅仅只是他一身大道的一小部分。
生也好。
死也罢。
都可在涅盘中轮转。
真正要杀他,除非能把他一切气息、一切痕迹、一切念头都磨灭掉。
让他性命本源归于寂无,才算真正消亡。
可目前,他那些对手还做不到!
“这般凡人蝼蚁,而今竟也能踏足生命道途,并且在我等手底下撑到此时,着实出乎我意料!”
羽衣男子皱眉道。
他很意外,没想到他们联手之下,竟没能一鼓作气把苏奕彻底抹杀。
“还不是因为九狱剑!”
青裳女子语气带着一丝难掩的嫉恨,“若不是九狱剑,一个凡人蝼蚁,哪可能踏上修行路,又哪可能逆天改命,立足于生命道途之上?”
中年男子却眼神炽热道:“一个资质平庸的凡人,在获得九狱剑后都能实现如此变化,若九狱剑被我们得到……”
一句话,就像挠到了羽衣男子和青裳女子的痒处,心中都有些异样。
作为来自青冥道域的人,再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九狱剑是何等一件道兵。
这把剑,可在诸天混沌纪元中撑起一片天。
本身就可视作是“天”!
那片天,足可和青冥道域并驾齐驱,不,甚至还要更为超然,更为神秘!
可在青冥道域的古今历史上,真正被九狱剑选中为天命人的,却只有一个。
偏偏地,还是一个资质平庸到根本没机会踏足修行之路的凡人!
当得知这样的结果,青冥道域不知多少大能傻眼,不知多少修道者懵掉。
为什么?
凭什么一个卑微如草的蝼蚁,却能得到九狱剑,而世间那些傲立在大道之巅的存在,却苦苦求之而不得?
哪怕此剑被一个寻常可见的修士得到,也能让人想一想,这修士会否身怀大气运,另有不为人知的根骨和天赋。
可偏偏地,九狱剑选中了一个凡人!
那个凡人还是世间凡俗中最寻常平庸的一个!
这让谁能受得了?
时至如今,也无人知晓其中缘由。
于是,许多人怀疑,这是一个来自守剑者的阴谋!
那个世世代代看管九狱剑,以斩仙客自居的守剑者,想要借一个凡人之手,监守自盗!
“杀,杀了他之后,九狱剑就是我们的!”
羽衣男子眼神坚决而冰冷。
三人出手愈发可怖。
须臾间而已,就轰碎苏奕的道躯、磨灭其神魂、击溃其道行!连性命本源都消散。
就在三人以为苏奕已死的时候,那虚空中,苏奕的身影重现显现出来!
并且道行出于巅峰层次,毫发无损。
“这怎可能!?”
青裳女子俏脸微变,“我分明已经封禁此地的天地本源,他不可能借用到任何外力修复自身!”
羽衣男子和中年男子也吃了一惊。
死而复生?
以他们的实力,在击杀任何踏足生命道途的混沌主宰时,断不可能有机会复生。
谁曾想,意外却发生了。
“那是早已在青冥道域失传的涅盘之力!以你们的力量,根本无法真正将他磨灭!”
蓦地,侏儒老者的声音传来,“不过,要收拾他也容易,将其活擒,镇压起来,就够了!”
涅盘!
这个字眼,让羽衣男子三人无不心中一震,眸泛异彩。
在青冥道域的古老传闻中,得九狱剑者,可得涅盘之秘,勘破混沌生灭、生死轮转之真谛。
可关键是,这仅仅只是传闻,谁也没见过涅盘大道。
也不曾有人得到九狱剑认可。
而很显然,那曾被视作天命人的凡尘蝼蚁,在躲入这座天狱的漫长岁月中,已经找到并掌握了涅盘!
“杀!”
羽衣男子暴喝,眸光都变得炽热。
九狱剑。
涅盘!
这一切,深深刺激到他们三人的心神,对苏奕的杀机也到了空前的地步。
“原来在那牢狱外的青冥道域,涅盘之力早已失传?”
陈汐和林寻心中一动。
两者各自执掌涅盘,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次倘若能活着杀到那牢狱之外,凭他们各自的手段,根本不愁没机会在那青冥道域问鼎天下!
不过前提是,先活下来!
斩仙客忽地皱了皱眉。
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可这个细节却被侏儒老者尽收眼底。
“斩仙客,你大可以出手试试,且看是否有机会救下那蝼蚁。”
侏儒老者淡淡道。
他其实并非真正的侏儒,而是被拘禁成了米粒大小,身影显得格外渺小罢了。
若以容貌和气度来看,这老者的风范,远在那羽衣男子等人之上!
可惜,他的脑袋被斩仙客的手指按着,整个人跪在那,显得极为耻辱和狼狈。
“老子说多少次了,不会出手!你他娘烦不烦?”
斩仙客手指狠狠一用力,把侏儒老者整个人按趴在地上,摆出五体投地的姿态。
侏儒老者铁青着脸,再不吭声。
可他心中实则敏锐察觉到,斩仙客明显有些烦躁。
显然,那苏奕的表现,似乎让斩仙客很失望!
同一时间——
苏奕一次又一次被击杀。
狼狈凄惨之极。
可每一次,皆涅盘恢复过来。
生生灭灭,破而后立,一次次地上演,就像一场周而复始的循环。
羽衣男子三人多次试图活擒苏奕。
可真正动手时才发现,相比把苏奕毁掉,活擒苏奕无疑要更难。
要活擒,就必须寻找机会。
可苏奕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宁可毁灭!
这让羽衣男子等人心中皆憋了一口气。
而和他们不一样,苏奕的心境空澈如水,波澜不惊。
生死幻灭,非空非幻,不拘一物,亦不拘于生灭涅盘,了无挂碍,故而不被生灭羁绊。
这是一种大超然、大自在的境地。
而在那一次次的破灭和涅盘中,苏奕的性命本源和道行则在一次次地重塑和蜕变。
和定道者对决也好、和无名僧对决也罢,苏奕都曾有过类似的生死经历。
可这一次不一样。
他的对手太过强大。
强大到哪怕他一次次在涅盘中重活,犹自没有翻盘的力量。
这是境界的差距。
一如天堑鸿沟。
但,苏奕并不在意。
不灭便意味着不败。
只要本我心境不曾气馁,苏奕自有气魄与对方一直对战到天荒地老!
没人知道的是,早在对决之前,在苏奕的识海中,九狱剑一直在震颤,发出浅浅的剑吟,似是在呼唤。
苏奕没有理会。
之前斩仙客和那些大敌的对话,都已被苏奕听在耳中。
九狱剑、天命人、凡尘蝼蚁……每一个字眼,皆让苏奕琢磨出不同的意味。
斩仙客的态度,更让苏奕意识到,这一战的成败,所关乎的不仅仅只是生死之事。
还有他真正的本我神识、以及那所谓的“天命人”的秘密!
天命人?
不。
苏奕不喜欢这样的称谓。
这给人一种被命运钦定的宿命感。
作为剑修,苏奕一向信奉的,是我命由我,我主我命!
“我先去杀了那两人!”
蓦地,羽衣男子忽地转身,掠向陈汐和林寻处。
其意图很明显,要借此来影响苏奕的心境。
陈汐和林寻对视一眼,非但无惧,反倒仰天一声大笑,各自祭出道兵,迎冲而上。
之前,他们都答应由苏奕一人出战,可又怎可能真的能够袖手旁观。
他们正愁该如何出手时,一个出战的机会主动送上门,自然不会错过!
轰隆!
大战上演。
能够清楚看到,哪怕陈汐和林寻联手,都和羽衣男子差了一大截。
几个眨眼而已,就被羽衣男子击杀。
让羽衣男子失望的是,苏奕分明不曾被影响,甚至都不曾看这边一眼。
显然,他的图谋失败,没能牵制苏奕的心境。
可就在羽衣男子打算重新去对付苏奕时,意外发生了——
那被他击杀的两个对手,竟也活了过来!
嗯?
羽衣男子一怔,旋即就明白过来,这两人,分明也掌握有涅盘之力!
一时间,羽衣男子都不禁震惊,脑海中想起一个和九狱剑有关的传闻。
九狱剑,顾名思义,此剑主宰着九座天狱!
每一座天狱,皆各有一个诸天混沌纪元,分别藏有无人可知的大秘密。
九狱剑则是唯一一把能够开启这九座天狱的钥匙!
像眼前这座天狱,就是其中一个。
这座天狱所分布的诸天混沌纪元中,最大的秘密无疑就是涅盘!
还不等羽衣男子多想,陈汐和林寻早已联手再次杀来。
和苏奕不一样的是,陈汐和林寻涅盘恢复的速度,明显要弱一大截。
可即便如此,也让羽衣男子一时半刻无法真正把两人灭杀。
这一切,也被那侏儒老者看在眼底。
他阴沉着脸,胸口发闷。
和羽衣男子他们不一样,侏儒老者很早就在陈汐、林寻二人和金蝉对决时,见识过涅盘之力。
可连他都没想到,羽衣男子他们,会因为这样一种力量而迟迟无法得手。
再这样下去,怕是非滋生不可测的大变数不可!
何止是侏儒老者,羽衣男子等人也察觉到这一点。
“真当本座收拾不了你们?”
蓦地,羽衣男子语气冰冷开口。
声音还在回荡。
他忽地大袖一挥,祭出一枚青铜印。
青铜印骤然发光,释放出一股足以磨灭混沌荒野本源力量的无上之威,一举把陈汐和林寻镇压。
此印太过恐怖,明显凌驾于生命道途之上,让得陈汐、林寻两位主宰都无力招架。
最终都被拘禁在青铜印上!
这一刻,斩仙客忽地坐起身来,脸色阴沉,“没想到啊,连这等主宰诸天混沌的至宝,都被你们带来了!”
那青铜印,搁在青冥道域,也是最顶级的诸天道宝,被称作混沌帝兵。
可主宰诸天混沌的规则!
这一刻,侏儒老者心中一紧。
斩仙客若不顾一切出手,今日之战,必生大变故!
不止侏儒老者,羽衣男子也蓄势以待,警惕到极致。
之前他之所以不动用青铜印,就是在提防斩仙客,将此物视作底牌!
可出乎羽衣男子和侏儒老者意料,斩仙客虽然坐起身体,却并未出手。
“死就死吧,最后老子去收拾残局就是。”
斩仙客嘀咕一声,又躺在地上。
侏儒老者一怔。
羽衣男子则如释重负。
在青冥道域,斩仙客这位守剑者,是最令人忌惮的一个人,没有之一。
若不是早在很久以前,就已得知斩仙客被斩掉了大半的性命本源,并且早料定,斩仙客在镇守这天狱内的四十九个纪元历中已极尽耗尽所有性命本源,羽衣男子他们断然不敢主动杀到此地!
而现在,斩仙客一反常态地不曾出手,则被羽衣男子认为,斩仙客已无力插手此战!
当意识到这一点,羽衣男子再无顾忌。
他一步之间,就来到苏奕那边的战场,抬手一抛。
轰!
青铜印腾空而起,磨碎天穹、镇塌十方,硬生生把苏奕的一切抵挡压制住。
几乎同时,青裳女子一声轻喝,手中道剑忽地化作一抹雪白的锋芒,刺入苏奕的眉心之地,将其神魂禁锢。
而中年男子则在抬手间,缔结一道血色禁制,将苏奕的道躯封印。
一下子,苏奕一如沦为待宰羔羊,不止被镇压,神魂和道躯都被禁锢封印。
被活擒了!
侏儒老者激动得恨不得仰天长啸,终于成了!
斩仙客躺在那,心中一叹,眉目间浮现一抹困惑。
为何?
作为天命人,而今归来时,又已勘破生死涅盘之秘,明明已足以执掌九狱剑,在这天狱之中纵横无敌。
为何那家伙却一直不用?
须知,这座天狱,本就是九狱剑所能开启的一个诸天混沌,在这里,九狱剑就是真正的“天”!
也正因如此,本该作为天命人护道者的斩仙客,之前在和苏奕对决三次后,毅然决然地放手了。
在他看来,苏奕杀出这天狱,已非难事。
哪怕发生了一场变故,让羽衣男子三人抓住机会降临到混沌荒野,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谁曾想,事态却演变到了这等地步!
这让斩仙客都有些糊涂,想不明白苏奕究竟怎么想的。
“哈哈哈,这就是天命人?蝼蚁罢了!没有九狱剑,当年的他就是凡俗中一个卑微下贱的泥腿子,连我等的面都注定见不到!”
中年男子仰天大笑。
苦苦等待四十九个纪元历,而今终于逮住一个猎杀天命人的机会,自然是一桩大喜事。
“守剑者还在呢,小声点。”
青裳女子提醒。
羽衣男子淡淡道:“他若有能耐出手,早就出手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说着,他唇边浮现一抹讥嘲,“你们看,直至现在,他甚至只能拿师伯的性命来自保!”
青裳女子和中年男子眼神异样。
好像还真是如此!
斩仙客默不作声。
侏儒老者仰天狂笑。
羽衣男子则抬手,要取回青铜印。
可这一瞬,神魂、道躯皆被封印,整个人被镇压于青铜印之下的苏奕,却忽地轻声自语:
“我一直所厌恶的,是命运被安排,可现在我才蓦然明白,天命即我……”
声音在回荡,而苏奕眼眸深处,则露出恍然之色,眉目之间,尽是释然。
这一刻,整个混沌荒野,忽地震颤起来。
分布混沌荒野的天地本源力量则显化出来,化作一道无形的剑意,笼罩天上地下。
羽衣男子眼瞳一缩。
他猛地发现,自己竟再无法收回那青铜印!
青裳女子封禁苏奕神魂的道剑、中年男子封禁苏奕道躯的禁制力量,皆和他们各自失去联系。
一如被斩断。
两者齐齐变色。
而此时,被镇压在那的苏奕,则缓缓起身。
轰!
青铜印被硬生生顶起,剧烈摇晃。
随着苏奕随手一抓,青铜印就落在掌间,缩小为米粒般大小,再无法动弹。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让羽衣男子三者无不意识到不妙。
“找死!”
羽衣男子一声怒喝,挥动雪亮长刀,斩向苏奕。
可他惊骇发现,天地间那笼罩着的一股剑意,在此刻无声无息地封禁住他所有的力量!
以至于当这一刀斩出时,完全没有一丁点力道。
“这怎可能??”
羽衣男子惊悚,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青裳女子和中年男子也被深深刺激到,无不全力出手。
可无一例外,皆被那一层笼罩在天地间的剑意封禁,让得他们宛如被打落凡尘,失去了一切道行!
一下子,他们都亡魂大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之前,他们分明都已把苏奕彻底镇压,怎么转眼间,这家伙就像变了一个人?
而此时,苏奕这才抬起眼,看向这三个大敌,眉目之间,一片澄净空澈,无喜无悲。
“你说,何谓天命?”
苏奕目光看向羽衣男子。
羽衣男子神色一阵阴晴不定,“想羞辱我?”
苏奕抬手一拂。
羽衣男子形神俱灭,刹那间就化作寂无。
这一幕,刺激得其他两人背脊生寒,青裳女子娇躯一颤,厉声道:“杀了我们,你也活不了,那天狱之外,犹有无数同道在等着杀你!”
苏奕只轻声道:“你说,何谓天命?”
青裳女子一呆,这问题重要吗?
为何他非要执意问这个?
旋即,她试探道:“我若回答,可否给我一条活路?”
苏奕只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可青裳女子却先崩溃了般,蓦地冲上前,要和苏奕拼命!
砰!
青裳女子身影炸开,魂飞魄散。
而苏奕立在那,根本就没有动!
那等一幕,就像飞蛾扑火,火未动,飞蛾却被火给焚燃成灰烬。
羽衣男子和青裳女子先后毙命,这一切刺激得中年男子再也按捺不住,嘶声道:“你就是九狱剑选中的天命人,还来问我们作甚?天命天命,当然是上苍所选中的人!”
苏奕若有所思,“那么,九狱剑为何能代表天,又为何要选一个天命人?”
中年男子一愣,他哪里知道?
“原来你也不懂。”
苏奕微微摇头。
下一刻,天地间的剑意忽地如潮水般翻涌,把那中年男子淹没。
当剑意归于寂静,中年男子的身影也已消失于寂无之中。
至此,三个强大到不可思议地步的存在,却陆续消亡在苏奕面前。
自始至终,苏奕就像灭杀三只虫子般漫不经心。
……
远远地,斩仙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忽然心生触动,隐约有些明白,为何苏奕这个天命人之前不动用九狱剑了。
一侧,侏儒老者失魂落魄,如丧考妣。
之前心中那一切的得意、亢奋、期待,全都已化作乌有!
他呆呆地瞪着眼睛,嘴里喃喃:“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悄然间,苏奕身影凭空出现。
他看了看斩仙客,又看了看侏儒老者,道:“我大概明白了。”
斩仙客叹道:“我却不明白了。”
苏奕笑了笑,道:“不自弃者,便是天命所归,自强不息者,皆是天命人,无须谁来认可。”
他掌心一翻,九狱剑浮现而出,“而这,也正是九狱剑所希望看到的。”
道剑如墨,飘洒混沌光雨,发出浅浅的剑鸣,一如对苏奕的认可。
斩仙客一怔,目光凝视着九狱剑,道,“这世间之人,和你所理解的天命可不一样。”
苏奕颔首道:“的确如此,我虽不清楚往昔缘由,但我想,九狱剑当初之所以选中我,就是要告诉这世人,芸芸众生之中,平庸普通之辈,只要不自弃,亦有逆天改命的希望!”
苏奕仰头看向天穹,“也是告诉那些高高在上、自诩为主宰的存在,在他们俯视脚下众生的同时,也得向众生低头!”
斩仙客哂笑摇头;“这只是你一人所想,无论在这牢狱内,还是牢狱外,真正向众生低头者,又有几人?”
苏奕道:“现在或许不然,以后呢?”
苏奕指了指自己,“有我在,不信他日那些高高在上之辈,敢不低头!”
“以后以我为先例,我更不信那芸芸众生中,再无如我这般人!”
锵!
九狱剑骤然发出一声激昂剑吟,一如在和苏奕共鸣。
天上地下,剑吟回荡,整个混沌荒野都仿若在共鸣!
斩仙客心生莫大的触动,不禁怔在那。
那失魂落魄的侏儒老者,此刻却忽地大笑:“狂妄不自量,何其可笑!果然是个凡尘中的泥腿子,竟说出这等荒诞不堪的话!”
苏奕瞥了侏儒老者一眼,道:“我倒是很好奇,你若沦为凡尘中的一个,该作何感想。”
侏儒老者脸色顿变,“你想做什么?”
斩仙客也不禁笑了,“若如此,倒也有趣,就让我来帮他坠入凡尘吧。”
他指尖一抹。
侏儒老者一身的道行开始不断跌境。
直至最后,一丁点的修为也没有了,没有了道行,连生机都在飞快流逝。
眼见他即将因此殒命,苏奕屈指一弹,一道涅盘力量涌入侏儒老者体内,非但将其救回来,还让他一下子年轻了无数岁,最终化作了一个五六岁的孩童。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忽地疯狂嘶叫:“杀了我,快杀了我——!”
往昔,他可是一位混沌天帝,执掌一片诸天混沌!
哪能想到,会一下子坠入凡尘,沦为一个毫无修为的孩童?
最让他崩溃的是,和修炼有关的记忆,完全被抹除。
这完全比杀了他痛苦,以至于蹲坐在那,嚎啕大哭起来,彻底破防了。
可对苏奕而言,这还远远不够。
他掐指之间,映现出一道轮回入口,一举把那老者打入其中,让其保留着生前记忆,转世到了鸿蒙天域的凡俗之地,成为了他所唾弃的一个泥腿子。
涅盘混沌有苏奕的天道意志在,倒是能时时刻刻察觉到,这老者混迹于凡俗中的一生。
苏奕道:“他若不自弃,兴许还能重新踏上道途,这就是天命所归。”
斩仙客摇头:“一个高高在上的家伙一下子跌落凡尘,注定承受不住这种落差,我敢打赌,他必会了断自己。”
苏奕随口道:“自弃者,天弃之。”
斩仙客道:“你在此地,也能演化轮回?”
苏奕道:“有九狱剑在,就能。”
斩仙客再问道:“你之前,为何迟迟不动用九狱剑?你该清楚,若动用此剑,根本无须和那些敌人鏖战,轻松便可灭杀他们。”
苏奕笑着说了一句此生已重复了很多次的话:“我与我周旋,只为斩心中最后一个业障。”
斩仙客恍然道:“果然如此!”
九狱剑,贯穿苏奕的前世今生,亦和他的身世之秘息息相关,可以说,没有这把神秘的道剑,就断没有当年剑客在云梦村踏上修行路的机会。
没有此剑,种种前世的道业力量亦不可能一一完整地保存下来。
除此,回顾毕生修行路,九狱剑往往在一些凶险无比的时刻发挥了关键作用。
这本身,对苏奕而言就是一种天然的护道之器,也是一种无形的依仗和靠山。
直至如今,当得知九狱剑和天命人的关联,苏奕终于幡然醒悟,自己一身道行最大的业障,实则就在对九狱剑的依仗上。
要想真正天命由己,就必须斩掉这个业障。
故而,之前在和那三位大敌厮杀时,苏奕一直未曾动用九狱剑。
反而是借此一战为刀,在斩心中业障!
直至他终于斩掉业障,彻底感悟到“我即天命”那一刻,才真正实现“本我”的大自在。
也是那时,他得到了九狱剑的主动认可。
也终于拥有了一个参悟九狱剑内部之秘的机会!
诚然,九狱剑依旧是外物,他依旧是被九狱剑认可的天命人,可心境已截然不同。
以往,是九狱剑为依仗。
如今,则是九狱剑为我所用!
一切外物,亦当为我所用,而非我之依仗!
这,才是真正的大自在。
斩仙客显然也明白了这一切,感叹道:“不得不说,直至此刻,我才终于确信,九狱剑当年的选择,是对的。”
苏奕道:“那么现在,能否聊一聊了?”
斩仙客略一沉默,道:“我是守剑者,世世代代看守九狱剑,一如此剑的侍从,在九狱剑选你为天命人之前,此剑一直由我来保管。”
他抬眼看着苏奕,“说实话,当初九狱剑选你为天命人时,我都怀疑九狱剑是不是眼瞎了!”
苏奕一怔,“就因为我是他们口中说的那个凡俗中的泥腿子?”
斩仙客道:“关于你的身世,等离开这座天狱时,你自能从九狱剑中找到答案。”
“不过,若你感兴趣,我不介意给你讲一个故事。”
“好。”
苏奕拿出两壶酒,隔空递给斩仙客一壶,自己拿着一壶仰头喝了一大口。
斩仙客斟酌了一番,这才缓缓说起来。
和世间无数少年一样,曾经也有一个凡尘中的少年渴望修行。
希望长大后,成为一个剑修。
为何是剑修?
因为在那无数少年心中,剑修最潇洒、最逍遥,可纵剑长空揽日月,千万里外取人头。
脱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剑修,在少年心中,便是世间最厉害的一群人。
可那个少年也和世间绝大多数同龄人一样,生活在凡尘俗世,资质平庸、才情普通。
既不是天生的修行种子,也不是显赫仙门的子弟。
他只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
唯一不一样的,或许就是这少年是个倔脾气,认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哪怕是死,也要撞破南墙。
为了成为剑修,少年吃了不知多少苦,遭了不知多少罪,历尽坎坷,也没能踏上修行路。
一个无身份无背景的凡人欲登天,何其难也。
哪怕有大气魄、大毅力又如何?
修行,从来不是凡尘浊世一个穷苦之辈能够奢望的事情。
可那少年却不曾放弃过。
他认为,他已踏上了道途,一切磨难困苦,都是对自己的考验。
只要自己坚持下去,迟早能破门而入,成为剑修。
若因此而死了,也无悔在世上走一遭。
相比于那些艰苦和磨难,最让少年痛苦的,莫过于父母亲友的不理解和误会。
但,最终少年还是撑了下来,毅然决然地选择走自己的路。
后来,少年成了满身沧桑的中年。
他的父母都已逝去。
而让他内疚的是,为了修行,他不曾见到父母最后一面。
为此,他枯坐在父母的坟前大哭了一场,彻底病倒了,就在他以为自己会病死时,却最终又顽强地活了下来。
许多人劝他,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好好当一个本分的人,别再做白日梦了。
可最终,他还是走了。
继续踏上求道之路。
后来,少年从中年变成了迟暮老人,穷困潦倒。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因为饥寒而陷入昏迷,跌倒在了泥泞水泊之中。
在即将与世长辞那一刻,曾有一道声音在他心头响起,问:
执着一世、历尽坎坷、可曾后悔?
一句话,却仿佛唤醒老人少年时的记忆。
最终回应道:“只恨不能成剑修,此生之憾!”
那一天,老人识海中多了一把剑,重返少年时。
也成为世间第一个以平庸之躯、凡人之资获得九狱剑认可的“天命人”。
九狱剑,就是天。
被九狱剑选中之人,便是天命人。
对此,守剑人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九狱剑会选中一个资质平庸的凡人?
后来,他才隐约猜出答案——
这世上,能够成为剑修的天才太多太多了。
可凡人呢?
为何一个资质平庸、既无身份、又无底蕴的凡人就不行?
这世间,剑仙何其之多、剑修何其之众,他们任何一个成为天命人,都有着能够让人理解的理由。
但,凡人不行。
因为在任何修道者眼中,凡人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成为九狱剑认可的天命人!
包括守剑人,也如此认为。
可九狱剑,给出了它自己的答案!
说完这个小故事,斩仙客仰头把壶中酒饮尽,吧嗒着嘴巴道:“现在来看,你或许是对的,不自弃者,便是天命所归,无论仙凡!”
苏奕笑道:“这个故事很好听。”
他自然已猜出,故事中那个为求剑道而矢志不渝的凡尘少年,便是自己。
可却从没想过,原来自己曾经也是芸芸众生中最寻常的一个。
既无显赫背景,也无修行天赋,那般平凡、那般平庸。
可……
又有谁知道,这样一个少年,为了心中的剑修梦,直至即将老死之际,也从不曾自弃过?
天不负?
不,是自己从没有背负过自己啊!
忽地,苏奕想起一件事,“之前,他们为何会称我为盗走九狱剑的叛徒?”
斩仙客摇头,“往昔恩怨错综复杂,你自己杀出天狱外,自然能找出答案。”
苏奕点了点头,“那我不问和自己有关的事情,能否跟我聊一聊那个金蝉?”
“他啊。”
斩仙客莫名地发出一声轻叹,“他不是来自天狱外,若不是这座天狱,以他的才情,必可在青冥道域成为一方傲视诸天混沌的存在。可惜……”
言辞间,带着一丝惋惜。
苏奕也心生感触,“纵然为敌,亦可敬之。”
“是你阻断了他的道途。”
斩仙客忽地道,“当年你带着九狱剑进入天狱,也把这座天狱的大门彻底封禁,这么做,是为了阻挡那些青冥道域的大敌追杀而来,可也阻断了金蝉前往天狱外的道途。”
苏奕一怔。
却见斩仙客道:“他是一个才情卓绝的厉害人物,在当初抵达混沌荒野不久,就凭借秘法,和那天狱外的强者取得联系,这些我都看在眼底,不曾阻止。”
“天狱外那些老杂毛,想要借金蝉之手,来抓住你这个天命人,作为交换,他们答应,会给金蝉一个杀出天狱外的机会。”
听到这,苏奕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怪不得金蝉知道,自己不属于涅盘混沌,并且敢断定,斩仙客来自牢狱外。
原来答案就在这里。
斩仙客继续道:“金蝉此人,手段众多,是我生平仅见的一个枭雄人物。直至之前我才知道,原来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有办法架起一条能够让外界进入天狱内的桥梁!”
“试想,当初他若是就这么做了,后果会如何?我或许能挡住那些家伙,可必然会彻底耗尽这一身性命。”
斩仙客露出异色,“可金蝉没有这么做,这足以看出,他是一个不肯受人摆布的人,并且当初却野心和抱负都很大。”
“他虽然不清楚你身上的谜团和来历,可却清楚,既然那天狱外的老杂毛冲着你而来,必然意味着,在你身上有着足以让那些域外老杂毛都垂涎的造化。”
“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他在那过往漫长的岁月中,一直视你为敌。”
斩仙客神色有些微妙,道:“这就是宿敌,你的出现,阻断了他离开天狱的希望,他的出现,带给了你诸般的坎坷和磨难。”
苏奕默默喝了一口酒,道:“世事无常,便在于此。”
旋即,苏奕收起酒壶,整了整衣袍,躬身朝斩仙客行了一个大礼,“多谢!”
谢的,不是斩仙客说的那些故事,也不是和金蝉有关的因果。
而是感谢这位“守剑者”,在此镇守了四十九个纪元历!
苏奕不清楚,在过往漫长岁月中,斩仙客究竟经历了多少磨难和危机。
但,苏奕确信,若无这位守剑者,那天狱外的敌人们,怕是早已杀入进来。
斩仙客一声哂笑,“谢我作甚,老子是守剑者,所作所为,皆是我所要做,而不是为了让你对我感恩戴德!”
苏奕缓缓直起身体,道:“之前那老家伙说,你命不久矣,此事可是真的?”
斩仙客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是真的,但,你可以把那老家伙的话当屁放,我不会真的死去,以后在青冥道域,你我兴许还能再有相见的时候。不过……”
他忽地苦恼般挠了挠头,“还是不见为好!老子太累了,要彻底摆烂,彻底睡他妈个万古不醒!”
这前后矛盾的话,让苏奕不禁一怔。
斩仙客却不愿再多谈,只挥了挥手,道:“快走吧,且让我就在大睡中体面地逝去!”
说罢,他仰头躺在了那,四仰八叉地长长伸了一下腰肢,而后舒服地喃喃道:“了却今生无挂碍,大睡不醒便善哉。”
眼眸闭合。
酣然睡去。
他太累了。
很久以前,他曾和陈汐饮酒,发过牢骚,认为自己就是大道路上的牛马,毕生忙忙碌碌,浑浑噩噩,浑然不知求道的意义何在。
这番话,的确是斩仙客的心声。
作为守剑者,在遇到天命人之前,一直在行走天下,为九狱剑寻觅天命人。
在遇到天命人之后,则像个护道者般,时时刻刻地守在天命人的道途上。
为此,更被斩掉大半性命本源。
为此,更是在这混沌荒野上,历经了四十九个纪元历的磨难。
那些磨难,皆来自天狱之外,几乎每一段时间,他都不得不消耗自己的性命本源,封印在天狱之门上,只为抵挡那些外敌杀进来。
过往那漫长岁月中,他看似在呼呼大睡,实则一刻也不曾歇息过。
只不过这些,他不屑于说出来罢了。
而现在,天命人已归来,非但执掌涅盘,证道生命道途,并且破天荒地得到了九狱剑的全部认可!
这一切,让斩仙客震撼、惊喜,而后终于释然,明白自己终于可以放手。
于是,他第一次可以痛痛快快地睡去。
只不过,斩仙客所谓的“睡去”却不一样。
在苏奕视野中,躺在那呼呼大睡的斩仙客,身影悄然消散。
一如融解的冰雪,从这世间蒸发。
苏奕没有阻止。
也无法阻止。
早在之前他就已察觉到,斩仙客的性命本源早就磨蚀一空,之前和自己对话时的斩仙客,实则只是他仅剩下的一缕执念。
而今,这一缕执念也消失了。
“那……以后就在青冥道域再见。”
苏奕轻语。
斩仙客不想再见面。
可苏奕想。
而后,苏奕取出那一枚青铜印,救出被镇压其中的陈汐和林寻。
三人席地而坐,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顿酒。
把苏奕身上所有的酒都快喝光了。
在抵达混沌荒野之后,陈汐和林寻就一直在和金蝉较量,亦没有像今日这般痛快过。
他们举杯共饮,把臂言欢,谈天地、论大道、评古今。
不觉间,都已大醉。
陈汐道:“不瞒道兄,当年我曾暗暗发誓,以后倘若有机会,一定要把道兄这哑巴的毛病治好!天天像个锯嘴葫芦般不说话,简直能把人急死。”
林寻哈哈大笑,“对极!对极!”
显然,他们对苏奕第一世那惜字如金的性情也有牢骚。
陈汐笑道:“可我没想到啊,轮回一场,还真把道兄给治好了!”
林寻则叹道:“以往我还想着,咱们比剑客道兄更早踏上生命道途,总算能在大道上压他一头了,可现在……却又被他给落在后边了,着实让我意难平呐!”
苏奕大笑着摆手道:“一时高低而已,我就比你们先行一步而已,千万别在意!”
话虽这般说,他笑得却无比畅快。
结果被陈汐和林寻分别揽住一条胳膊,被一顿狂灌酒,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就这般聊着,渐渐都已睡去。
和斩仙客不一样,他们各自睡去,一如打坐修行。
混沌荒野变得寂静下来,四野无声,唯有一道剑意如天幕般,笼罩在那。
那是天地本源力量,在无声地和苏奕一身气息呼应着。
数天后。
苏奕负手于背,来回踱步,“道无止境,如今倒也不必着急赶路,两位道友可有什么打算?”
陈汐不假思索道:“道在何处,便去何处。”
林寻一指极远处的天狱之门,“道就在那,咱们自然就去那!”
苏奕一怔,“不回去看看?”
陈汐笑道:“我和林兄弟各自证道的纪元文明,都已从涅盘混沌中隐去,我们便是那里的天道意志,时刻都在,何须回去?”
林寻点了点头。
苏奕不再相劝。
作为混沌主宰,都能够拥有这般手段。
就像此刻,苏奕只需略一感应,和涅盘混沌有关的事情,便会一一显现于心中。
涅盘混沌的天道意志,本身就是他一身大道的一部分。
“好,那咱们就去牢狱之外走一遭!”
苏奕做出决断。
斩仙客的道行究竟有多高?
青冥道域究竟有多大?
自己当初在青冥道域,又结下了多少恩怨是非?
那更高的道途上,又有着怎样的旖旎风光?
那就去走一遭!
道无止境,路在何方?
答曰:“脚下!”
只要踏上求道之路,比抵达目标更重要。
……
这一天,苏奕开启了封禁四十九个纪元历的天狱之门。
门外,是一片茫茫无尽般的混沌苍穹。
那里站满了修道者。
密密麻麻的身影,一如诸天神佛、天兵天将,披坚执锐,集结在那。
一个未知的新世界也映现出来。
一个名叫青冥道域的地方。
对苏奕、陈汐、林寻三人而言,那里也是他们求道之路的一个新征程。
这一天,他们等待已久。
全书完。
——
完结啦!撒花。
第一仙写了近四年半的时间,总计1130万字,未曾断更一天。
开书的时候,金鱼刚当上爸爸,膝下有了个小棉袄,而今小棉袄都已经四岁了。
接下来,金鱼便聊一下第一仙这个结局吧。
关于这个结局,金鱼思虑已久,宗旨便是四个字:道无止境。
苏奕的成长之路,贯穿九世,他一直在路上,并且以后将一直走下去。
这就是他的道途。
道无止,便求一个无止境。
但,受制于金鱼的文笔,也因为身体和精气神严重损耗的缘故,从封天台对决开始,到混沌荒野剧情上,没能写得精彩。
我自己心中也不满意,大家怎么批评,金鱼都虚心接受,不顶嘴。
这几天黑悟空上线,引爆全网,我在看资料片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句话:
“踏上取经路,远比抵达灵山更重要。”
这简直太契合我所想写的苏奕那“道无止境”求道宗旨了。
于是,就借用了“天命人”这个梗。
按照苏奕所追求那般,众生之中再寻常普通的一个,只要不自弃,便是天命所归。
苏奕,曾经便是最寻常的那一个凡人,如你,如我,皆众生。
另外,陈汐和林寻作为符皇和天骄的主角,在出场后,战力却被削弱,锋芒也被苏奕遮掩,这个问题引起了不少老书友不满。
其实,文中已经说了,道无止境,眼下的强弱都只是一时,而不是终点。
流水不争先,以他们的性情,必然争的是一个滔滔不绝。
接下来,聊一聊大家最关心的。
完本后,金鱼会休息一段时间,从天骄到第一仙,金鱼不停歇地创作了八年,过年也好,过节也罢,不曾真正休息过。
斩仙客那番话,其实就是金鱼的心声,太累太累了,只想睡他妈个昏天暗地。
而按照金鱼的打算,休息期间,会在公众号上写一些第一仙的免费番外,把第一仙前文的一些小坑给埋了。
还没关注公众号的童鞋,可以”,添加关注即可。
有关下本新书的事情,也会在公众号上提前告诉大家。
趁此机会,倒是可以聊一聊金鱼对新书的一点。
延续青冥道域这个世界框架,写九狱剑、写守剑者、写苏奕的曾经。
不过,不是续集。而是以新的主角,去见证,去揭秘这一切。
这会是一个带有古典、诡异风格的玄幻仙侠,是一个热血到爆炸、爽到爆炸的剧情流爽文。
金鱼目前已搜集了不少资料,但以后会不会写,不保证。
因为金鱼对自己的要求很简单,新书的故事若是不能让我只要想一想就激动得亢奋起来,那就不写。
然后,在这里金鱼真心感谢诸位道友一路相伴至今。
四年半,一本书,当了父亲,也历经了特殊的口罩时期,直至如今,身体和精神也垮了,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若没有诸位的支持,金鱼肯定支撑不到现在。
感谢!
金鱼也承认,第一仙有很多水的剧情,也有很多不足、疏漏和缺陷。
而诸君能一路追读至此,绝逼是真爱。
哪怕是那些批评、指责的朋友,金鱼也很感谢,毕竟,若是不喜欢,自然不会一边批评一边追书。
于我而言,这就是鞭策。
真的感谢,也真的很不舍大家。
在写这些话时,心都是乱的,有太多的不舍、怅然和感伤。
唉,真他娘操蛋。
在苏姨毕生修行中,只要是离别的场景,告别都很潇洒和从容。
可真正要说告别,金鱼却也难免矫情了,终究是个俗人,不能免俗。
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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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番外、关于新书,之后都在上边通知大家。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诸位道友,
咱们下本新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