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的前几天,无非是走亲戚拜年,亦或是在家里招待亲友。
如今苏成好歹也算得上平阳市的小知名人物,在乡里和村里那更是屈一指的富豪,难得大过年的在村里住些日子,于是乎趁着春节前来拜访,以及受邀前来的亲朋好友们自然要比往常年多得多,家里面几乎天天有酒席,而且中午有,晚饭也有……没办法,农村乡下就这习俗,市里面那些朋友们也乐得图个新鲜来农村体会下年节的气氛,如果不摆上几桌丰盛的酒席,在农村来讲可就太不够意思了,更何况你苏成可是有钱人啊,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不是?
对此苏成两口子倒是不怎么在意,一来过年嘛,乐呵乐呵得了,再者也能借机增进日常的交际关系。
只不过难免要忙碌些,不仅仅是在家里招待亲朋,自家有些亲戚长辈也总得去登门拜年,市里面的一些商业方面的朋友,还有些官员的家里,都是必须要去的。所以每天苏成开着车去市里走上三两家,然后就得赶紧开车回家招待客人。
而苏淳风和弟弟小雨,每天也要去走亲戚拜年,还得赶紧回来帮助父母亲在家里张罗酒席饭食。
那叫一个忙活!
正值青春年少玩耍心性极大的苏淳雨一肚子的抱怨:“大过年的,比平时还要忙,还要累,连玩儿的时间都没有了,唉。”
一向对这种热热闹闹的酒宴社交场合不那么喜欢的苏淳风倒是没什么,在他看来只要父母亲过得高兴了,怎么都行,而且他还会经常性地坐到酒桌上陪着客人们喝酒唠嗑,当然主要是为了替父亲分担些应酬,让父亲在这类场合下少喝些酒,而来自己是成年人了,家里设宴不上桌的话未免不合情理。而有了苏淳风这位长相俊秀的京大才子加入,每每在酒桌上他都会成为父母亲的骄傲,无论是其长相、学识、谈吐举止以及经大学子的身份,无不令人赞赏有加,就连苏淳风的酒量、酒品,也都是能让所有客人们表面上竖起大拇指,内心里对苏成和陈秀兰羡慕嫉妒恨。
这样的热闹忙碌持续到正月初五。
初六物流园区以及万通货运信息网正式开始营业,所以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都要回物流园那边。
苏淳风也得跟着父母回物流园,初六下午堂姨陈羽芳就要赶赴省会中州市,万通货运信息网年前刚刚在全省铺开,但还是处于各市自主以信号射塔及接收器的平台进行货运信息的布,下一步公司计划要构建网站,以互联网取代当前的信息平台,进行全省货运信息的对接和互通,所以陈羽芳的时间确实很紧张,苏淳风需要在初六上午和堂姨、父亲一起,再对公司组建并经营快递业务的项目进一步探讨落实,拿出基本的方案,到正月十二的时候,万通物流就会召开股东会议,以做出快递业务公司是否组建的决定。
正月初这几天虽然忙碌,但苏淳雨依旧在哥哥的严格逼迫下,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跑步打拳习武健身。初五晚饭后送走了客人们,他就在父母面前死乞白赖地向哥哥求情请假,让他在村里住些日子,大过年的还没好好和小伙伴们玩耍呢。
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心疼二儿子这些天跟着忙碌劳累,大过年也没能好好放松玩耍,就帮着小雨向苏淳风求情。
本来依着苏淳风的想法,习武健身不能懈怠,因为习惯一旦中断,绝大多数人都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惰性,从而无法坚持下去。可既然父母都已经开口了,他只好哭笑不得地答应下来,但却很严肃地告诫苏淳雨,元宵节后要立刻恢复每日清晨的习武锻炼,以后在学校里也要雷打不动地坚持下去。
苏淳雨当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可苏淳风心里却明白,以弟弟的心性绝对坚持不下去……也罢,没必要把他练成什么武林高手,能有一副强健的体魄就好。
初六。
天寒地冻。
上午九点多钟。
万通物流园和市里面到处炸响的鞭炮声、爆竹声交相呼应,此起彼伏。
苏淳风和父亲苏成、堂姨陈羽芳坐在办公室里,对组建快递公司的事项认真详尽地探讨一番,初步拟定好计划,如果董事会会议通过,就在全国范围内各省会、直辖市,及部分较为达的一二线城市里展开网点布局,争取半年后,率先在豫州省和京广高速沿线省会及重点城市开启专线快递运送业务,再用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布局全国。
基本方案定下来了,陈羽芳看看手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她起身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说道:“行了,先这样吧,我中午还有一个饭局,下午两点的火车,姐夫你回头和股东们再联系下定好正月十二上午的会议,到时候我会提前赶回来。淳风,你今天中午没事的话,去陪你三姥爷吃顿饭,他早上专门让我亲口转告呢。”
“哎。”苏淳风笑呵呵地答应。
苏成也披上外套往外走,一边说道:“我也得出去一趟,中午和闫鸿强、许万约好吃饭,正好谈谈这件事。”
目送堂姨和父亲各自驾车离去,苏淳风站在小院里不禁心生感慨——生活如果一直是这样展下去,多好?重生至今已经快六年了,家里面从一辆农用联合收割机展到现在的万通物流,再将来会展到什么高度呢?
努力,拼搏,勿论成败,不说得失,至少这是正常人的生活。
苏淳风回楼上换了身灰蓝色格子西装,和母亲打过招呼要去三姥爷家里吃午饭,便悠悠闲闲地从联合收割机经销处的大门走了出去。
时近正午。
北风呼啸凌冽,正月初六万通物流园的大门外还没有那些趴活儿的黑出租,就连107国道和南环路上都鲜有出租车驶过。苏淳风只得站在年前腊月公交公司才刚刚在物流园西门附近设下的站牌旁,等候着公交车。
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张丽飞打来的,便按下接听键笑道:“喂,丽飞,在哪儿呢?”
“海菲家里。”张丽飞道:“傍晚有时间吗?”
“嗯,来我们家?还是去哪儿?你们俩选……”苏淳风随口道,前两天和张丽飞、王海菲就联系过,抽时间一起吃顿饭。
张丽飞笑道:“傍晚去县城吧,正好黄薏瑜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忙约上你和海菲,去县城吃饭,她说是换手机了,所以没找到你的手机号,我这不就先来海菲家里了嘛,那,海菲也说要去,你傍晚开车来接我们吧?”
苏淳风愣了下,道:“如果来市里的话我还有时间,去县城恐怕不行,刚过完年公司的事情较多,我得帮忙盯着。”
“不是吧?我都已经答应黄薏瑜了……”
“要不你们来市里?”
“那你和黄薏瑜打电话说一声。”
“那个,你跟她说吧,我这里还有事,先这样啊。”
“喂……”
苏淳风把手机揣进兜里,刚才心里因为思及去年暑假那天清晨和黄薏瑜之间的暧昧而生出的尴尬纠结,已然被抛到了脑后,因为他看到沿着107国道由南向北走来一个人——裹着件破得到处露棉絮,上面大片大片泛着油光的深蓝色棉大衣,一条蓬松得像是民国时期老农穿的那种破棉裤,穿一双不知道从哪儿捡来,鞋带都是用破布条代替的土黄色大头皮鞋,拄着一根儿臂粗细,一米多长的破木棍,总之就是一副形象比乞丐还要寒碜的老头儿,脚步蹒跚颤颤悠悠地走了过来。
换做旁人见到这种老乞丐,十有八九会远远地就避开,或者做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可苏淳风却微微皱眉极为认真地打量了几眼这个老乞丐——不是因为心地善良可怜他,而是觉得这老乞丐……非凡人!
莫说普通人,即便是奇门江湖上绝大多数的术士,也绝然不会察觉到这老乞丐的异样。
因为老乞丐的身上根本没有丝毫术士的气息流露,更是普通到连为人的生机几乎都已经到了微弱的地步,完全符合人之将死垂垂老矣油尽灯枯的状态。但苏淳风有着醒神的心境修为,远远看到老乞丐的第一眼时,就断定这老乞丐是术士,其修为高深莫测,而能让苏淳风感觉高深莫测的修为……重生以来他还真没有见识到过这等高人,就连在前世今生的奇门江湖上都号称江湖第一人的纵仙歌,苏淳风也不会在心里给予其高深莫测的评价。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整个奇门江湖乃至于全球的术士中,能让苏淳风这号前世奇门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打心眼儿里认为高深莫测的术士,委实少得可怜。
那么,这老乞丐是谁?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苏淳风可不会轻易以巧合的理由去忖度这种事情生的概率,他脑海中飞快地思忖着前世自己在奇门江湖上见识或者听说过的那些屈指可数的顶尖高人,可一时半会儿,苏淳风却很难确认这个老乞丐是前世记忆中的哪一位高人。
这不奇怪,也许前世自己就没听说过,更没见过这位高人。
毕竟,修为跃过醒神境的非凡人,多半都是神龙见不见尾,几乎不理世间事或者真正大隐于市不为人知的仙人般存在。
思忖间,老乞丐已经走到了跟前。
苏淳风貌似随意,就如寻常人那般流露出好奇之色地上下打量了老乞丐几眼。
这老乞丐脸上脏得几乎看不清模样了,皮肤黑中泛红粗糙不堪,一双眼睛混浊得仿若没有丝毫神采,头也不知道多久没理过洗过,打着卷乱蓬蓬地纠缠着着能住上一窝小鸟,污黑的一双手上还崩着几道清晰可见的冻伤口子。
现苏淳风打量他的眼神,老乞丐就像个脑子不正常的傻子般,咧开嘴笑了笑,用左手接过木棍,伸出了右手。
寒风冽冽,老乞丐颤颤巍巍。
苏淳风从怀里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百元钞票放到老乞丐的手上,温和道:“老人家,天冷,到大院的饭店里吃点热的,避避寒吧。”
老乞丐一双眼睛盯着苏淳风的钱包,神经质般说道:“你包里还有钱。”
苏淳风微微一笑,把钱包里剩余的八九张百元大钞全掏出来递给了老乞丐,只剩了些零钱,道:“我要出门,得留点儿车费。”
老乞丐愣了下,憨憨挠头后才没皮没脸地把钱都接到了手里,傻呵呵地说道:“你真傻。”
苏淳风也不在意,摆了摆手,视线就从老乞丐身上移开,向南望去,像是在等待公交车的到来——他不在乎这千把块钱,也没想着以自己善良的表现感动这位深不可测的隐世高人成为忘年交,之所以大大方方给对方钱,是因为他不喜欢被他人掌控事情的节奏,尤其是这种突的,自己根本没有丝毫预料的事情。
毕竟,这老乞丐的出现,巧合的几率太低了。
那么,修为如此高深的隐世高人找上门儿来,是好是坏暂不考虑,至少言行、理智不能落入对方的算计和引导中。更何况,不管是否真的巧合,苏淳风都不能让对方知晓,自己知晓对方是术士,是绝顶的高手。
老乞丐竟然也没再多废话,坦坦然把钱揣进被破袄裹着显然漏风的怀里,拄着木棍颤颤巍巍地往北走去。
苏淳风神色淡然地站在冷风中,看都未再看老乞丐一眼。
没过一会儿,公交车驶来。
苏淳风上车后,选了挨着过道的座位坐下,没有临窗。
公交车很快便超过了蹒跚缓步而行的老乞丐。
老乞丐抬头,微笑着,用混浊的双眼打量从身旁驶过的公交车,隔着车窗看到了苏淳风,坐在那里神色平静,也没有隔窗往外看看他这个行事古怪的老乞丐,好似根本就没把刚才好心施舍出去一大笔钱的事情放在心上。
老乞丐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何必多此一举?”
……